他身上蒸騰著汗水大步走近他,咧嘴一下,自下而上的看她緊低著的臉,和她對上視線時微微一愣,臉變的更紅了,嘟囔一句:“什麼一中校花,哪有那麼好看……”說著,就跑了。

從那天起,孤獨自卑的沈信楨身邊有了第一個朋友——秦高朗。

陽光開朗的秦高朗,是沈信楨這黑暗生活中唯一的慰藉,是他,讓她窺見生活中的希望,是他讓沈信楨在這黑暗生活中依舊渴望著向上。

她默默守候著他,就連線近佔有之心都不敢生出一點,看著他不斷更換的女友,微笑著送上真誠祝福。

沈信楨的快樂是秦高朗給的,所以,她只要秦高朗快樂就夠了。

只要秦高朗快樂,那麼,沈信楨也會快樂。

於是,沈信楨追隨著秦高朗考上了當地一流名校,在那裡,她遇到了像太陽一樣耀眼的溫則。

她永遠都會記得在那炎熱夏季的開學典禮上,溫則低垂眉眼安靜彈鋼琴的模樣。

那是一張清俊中帶著冷豔的臉,在高畫質鏡頭下也看不到毛孔的白透肌膚,高挺的鼻樑還有紅潤的薄唇,彷彿天生帶妝般在燈光下美到了極致,但深刻的面部輪廓和濃黑的眉毛不顯絲毫女氣,更添幾分成熟英俊。

他穿著一身寶藍色西裝,袖釦反射光線像是一個光點,隨著他彈琴的手移動。

人的美,往往不在相貌而是儀態,儀態美,是超越皮囊之上的高階美感。

燈光將溫則周身打亮,大螢幕切換到他的臉,就連他垂眸的神態也看得清晰,一直到他鞠躬下臺,此起彼伏的驚嘆聲也沒能停歇。

臺下女生一陣陣叫他的名字,沈信楨默默地把這個名字藏在心底——

溫則。

溫暖的溫,法則的則。

她以為這會是一個新的開始,她的人生正往好的方向發展著。

但,顛覆坎坷沒有終止之時,討債的人再次追上門,因為惱怒於她們的逃跑,不顧及對方是柔弱女性,拳腳相向。

一個喪失生存本能的柔弱母親,一個剛上大學的女孩兒,如何還?

沈信楨每日三份兼職,沒日沒夜賺錢還債也不夠每月利息。

沈母開始輾轉在各個男人之間,因為貧窮和操勞,日漸年老色衰,又因沈信楨阻撓而失去依傍,被討債人毆打之後便不受控制發洩在沈信楨身上,她打罵沈信楨,說後悔說遺憾跪求蒼天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沈信楨看她痴癲發瘋,只會愈加沉默的跑出去。

她站在空無一人的小巷,蒼白燈光投在她臉上,眼淚盈眶完全不能自抑,只能仰頭大口呼吸,胸腔起伏劇烈,終於哭出聲來。

赤貧,墮落,壓力,困境……這長久以來的生存拉鋸戰,讓人一點點消磨希望,心灰意冷如同行屍走肉。

誰來救救她吧。

誰也好。

請救救我吧。

——“信楨?”

當溫則的聲音傳來時,沈信楨第一次感受到人生中真正的倉惶恐懼。

她臉上還留著紅腫的掌印,衣衫淩亂狼狽,嘴角破裂開,滲著未幹涸的血絲。

一顆心高高懸起,腳落不到實處,周身充斥著虛無的恐懼,如履薄冰,如蹈高空。

她不敢回頭,捂住臉往黑暗的地方跑去,他追上來,一把抱住她,將她的臉輕輕的護在他寬厚的胸膛裡。

“信楨,別害怕,我來了。”

她不知道遠在學校的他,如何跨越這一千多公裡,找到她的家,最終來到她身邊,她只知道,在這一刻,她第一次被人真切的呵護在懷裡。

他沒有追問,甚至沒有問一句她臉上的傷是從何而來,她只知道從那天起,她再也沒有見過那些討債的人,一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知道,是溫則幫她還清了債務。

後來,她對溫則說:“我那時想,媽媽不是不愛我了,而是隻有我。我們都習慣傷害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不是嗎?”

溫則只是看著她,沒有回答。

她和溫則並肩走在冬日的大街上,看著城市林立的高樓大廈,怔愣出神。

“人類如果像房子一樣就好了。不管受多少傷,只要不致死就不會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