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敢答道:“屬下帶人前往金陵,算算日子,只比甄有利晚了幾天。那時候他們露了行跡,被官府追緝,有兩名死士逃走。這兩人,後來都叫屬下遇上了。其中一人傷得太重,已經死在路上,另一人被屬下藏了起來。但他們到達金陵城後所經歷的一切,屬下均已查問清楚了。甄有利見李延朝病倒,就將他撇開,自行其事,有貪功的嫌疑。但那時候李延朝行事不慎,已經引起了永嘉侯秦柏、遼王世孫趙陌與金陵衛指揮僉事黃晉成的疑心,恐怕已經有人盯上他了。因此甄有利一帶人進上元縣衙,就立刻被發現了蹤跡。”

蜀王妃聽得臉色發青:“你是說……太子其實早就知道甄有利打算做什麼?!”

劉敢笑笑:“太子是否知情,屬下就不知道了,但永嘉侯、遼王世孫與黃晉成卻定是知道的。興許連江蘇巡撫衙門也心知肚明。之後甄有利說發現了太子殿下一行的蹤跡,其實根本沒見著太子的正臉。真正稱得上是打過照面的,就只有太醫沈維瑛而已。然而,沈維瑛是跟著永嘉侯南下的,原本並不在太子身邊侍候。見過太子與他身邊隨行太醫、侍衛的,只有李延朝。可那卻是在甄有利到金陵之前的事兒。”

蜀王妃皺起了眉頭。嬤嬤忙問:“照你這麼說,太子……其實根本就沒有在甄有利面前露過面?甄有利跟上的人,其實一直是別人假裝的?太子是躲起來了?”

劉敢看向她:“太子殿下怕是早就離開了金陵,眼下就在返回京城的路上!”

他敢下這個結論,並不是全無來由的。甄有利一夥人從沒有見過太子的正臉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劉敢聽了逃走的死士提供的訊息後,留意到永嘉侯不久之前,才送走了侄孫,承恩侯嫡長孫秦簡。

秦簡與黃晉成有親,黃晉成還特地派出了大批心腹親兵護送他回京。大過年的,秦簡忽然全無預兆地隻身返京,必有緣故。而黃晉成為了一個親戚家的孩子,就派出那麼多的親兵,未免太過勞師動眾了些。更奇怪的是,秦簡身邊只帶了一名秦家的隨從,身為長輩的永嘉侯竟然沒有派可靠的人手護送侄孫,這太不合情理了。劉敢不得不懷疑,說不定黃晉成的親兵真正要護送的,其實是太子才對,秦簡不過就是個幌子而已。

劉敢對蜀王妃說出了自己的分析,然後道:“屬下一推斷出這個結論,就立刻帶人快馬北上京城,請王妃的示下,是否需要再下一次手?太子眼下行蹤不定,但總有到京城的一日,路上未必沒有機會。只是如今他身邊護衛人手頗多,怕是不能做得太過明目張膽了。屬下手中有一種秘藥,讓人服下後,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令人日漸衰弱,就如同是生了病一般,然後在兩個月內不治身亡。傳聞中太子殿下在金陵求醫,頗見奇效,身體已有好轉。但太子身體好了,對我們小公子可沒什麼好處。若他再次病弱下去,小公子未必沒有出頭的一日。如今,就要看王妃的決斷了!”

蜀王妃心裡在掙紮。

嬤嬤卻感覺到了不妥,忙道:“王妃,不成的,您忘了孫先生方才說過什麼了?!”蜀王妃沒有吭聲。

就算她真的要去死,至少,可以先為小兒子清出一條青雲大道來。太子一日不死,皇家就一日不需要過繼皇嗣,小兒子哪裡有心想事成的一天?但如果太子有個好歹,憑著太後對自家小兒子的疼寵,未必不會有助他入繼皇家的想法。而她若是這時候就死了,小兒子的清名就保住了,想必不會受了她的連累。對太子下第二次手時,他們會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皇帝也怪不得他們蜀王府頭上。如此……豈不是皆大歡喜?

她心愛的小兒子硯兒呀,那麼天真不知事,一心只知道孝順爹孃。她做母親的,既然都決定要為兒子犧牲自己的性命了,難道就不能再多做一些?

蜀王妃沉默不語著。劉敢卻問嬤嬤:“孫先生說了什麼?怎的王妃與嬤嬤的臉色都這般難看?屬下才進府,就先來拜見王妃了,還沒來得及見孫先生呢。”

蜀王妃勉強笑了笑:“孫先生反對我們對太子下手,這些事跟他說了也沒用,還是不要去找他了。你……你一會兒就直接出府吧,不要跟孫先生他們打照面,也別讓他們知道你回來是為了什麼事。死士莊上的人手,你有自行支配的權利,無須經過孫先生他們的同意,就可以調人。既然要做,就做得幹淨利落一些,記得做好善後,千萬不要讓人疑心到我們蜀王府頭上!”

她頓了一頓:“必要的時候,可以留下些痕跡,將罪名嫁禍到遼王世子頭上。他兒子不是在金陵麼?一定早就知道太子的行蹤,暗中給他老子傳遞訊息,讓遼王世子派人來害太子,也沒什麼奇怪的。”順便就把小兒子的競爭對手給解決了吧。只要天下烏鴉都是黑的,太後娘娘就沒理由棄有塗家血脈的趙硯,而選擇與她不相幹的趙碩了。

劉敢遲疑了一下,方才鄭重道:“既然王妃下了令,屬下定會竭盡所能的。王妃請放心。”又問她是否還有別的吩咐?

蜀王妃蒼白著一張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你去吧,記得一定要辦好。別的……我也沒什麼可囑咐你的了,記得要護住小公子。”

劉敢應了聲,恭敬地退了下去。

嬤嬤撲到蜀王妃跟前,聲音都在發抖了:“王妃,您……您真要冒這個險麼?!”

“做都做了,還有什麼可後悔的呢?”蜀王妃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冷冷的就如同玉石雕刻而成一般,“我替硯兒掃清了前路,就算是死,也死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