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軍中人士,也不是府衙中人,這大同城裡還有什麼人家能夠如此囂張呢?

誰知那掌櫃的回答卻大大出人意料之外:“大人物?這城裡什麼大人物能比得上溫家呢?別看他家只是做生意的,可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呢!他們是王府的親家!小哥今日得罪了人家,若人家不計較還罷,若人家計較,明兒就要倒大黴了!”他嘆息著直搖頭,轉身就走。方才酒樓裡的客人都受了溫家的人驚嚇,他少不得得安撫幾句。

虎勇只覺得滿心疑惑,回頭問秦老先生:“老爺,您知道這個溫家麼?”

秦老先生也是一頭霧水。能稱得上是王府的親家,那應該不是有女兒進了王府做妾,而是真真正正嫁進了王府做正妻吧?可既然是做生意的人家,又怎會有王府願意與他家聯姻呢?若是庶出的宗室子弟,倒有可能,但瞧掌櫃等人的反應,似乎對方還十分有權勢?一時間,他倒不好做判斷了。

秦老先生離開京城那個圈子已經超過三十年了,對朝廷內外目前的局勢一無所知,更不清楚各家王府又有了哪些新的姻親,只能將疑問暫時壓在心底。不過,他是不必擔心得罪了溫家會如何的。秦家本身就是皇帝的親家,王府的親家又如何?

他吩咐虎勇:“別管這些了,等家去問了泰生,自然就清楚了。”秦泰生跟著秦安在大同城裡待了九年,若那溫家在大同城裡果真十分有權勢,他沒理由不知情。

虎勇明白了,應了一聲,便繼續往前走,又時不時問渾哥是否走錯了路。主僕三人都沒把那溫家放在心上。

倒是秦含真一邊走,一邊若有所思。方才她在樓上雅間往下看,後巷裡打人的那個少年確實是穿著一身白衣沒錯,長得嘛……確實挺清俊的。再加上那些兇神惡煞的家夥是溫家的人,那少年進城時坐的馬車,車簷上掛著“溫”字燈籠……莫非那些人是來找他的?他是逃出來的嗎?他到底怎麼得罪溫家了?他該不會被溫家的人抓回去吧?

秦含真心頭紛亂,不知不覺間,已經跟著祖父走到了渾哥說的那家鋪子。放眼望去,這鋪面少說也有三十多平方吧,還真是個大鋪面。

一個長著山羊鬍子、約摸三十來歲、穿著豆綠綢面夾袍的男子笑意滿面地送了一個中年婦人出來。那婦人身上穿的是桃紅襖、紫綢裙,頭上插著花,面上塗著脂粉,嘴邊還有顆大黑痣,怎麼看怎麼象傳說中的“媒婆”。她也是滿面帶笑,揮舞著手中的大紅帕子,對那男子道:“張爺就別跟我客氣了,我包管給你說門好親來,尋個漂亮的黃花大閨女,不但人物兒要俏,還要有一副好嫁妝,一定能讓你滿意!”

那鬍子男笑吟吟地:“謝過黃大姑了。您慢走啊,得了空再來!”

那“媒婆”心滿意足地領著一個手裡大包小包的後生離開了。

鬍子男看著她走遠,才收了笑,一邊捶著後腰,一邊嘆著氣,嘴裡不知嘟囔著什麼,轉身回店裡去了。

渾哥站在店鋪對面,臉上一片蒼白。他抿緊了嘴唇,默了一默,就轉身對秦老先生說:“老爺,我們回去吧。”

秦老先生方才也看得分明,並不多說什麼,只問渾哥:“你確定麼?不去問個準信?”

渾哥抿著唇,搖頭不語。

秦含真一看就知道,定是方才那媒婆說要為鬍子男說門好親,鬍子男也是滿面笑容地應答著,所以渾哥覺得,父親是不要他們母子了,要另行結親,因此不肯上前相認。不過……事情真的是這樣嗎?秦含真覺得,這鬍子男方才其實是在招呼客人吧?瞧那媒婆身後的跟班手裡提了那麼多東西,咋一瞧好象都是各色毛皮呢。

一位大主顧,還是從事拉纖做媒工作的,她說什麼,哪個商人會認真頂回去呀?

不過秦含真不是當事人,也不知道那個鬍子男心裡是怎麼想的,也許人家是真的有心要另娶一房呢?

最重要的還是要當面問清楚,反正都到門口了。

秦含真便扯了扯渾哥的袖子,正色勸他:“渾哥,有時候道聽途說的未必就是真相,反正再壞也不會壞到哪裡去了,與其心裡留著根刺,一輩子唸叨著,又始終沒個準信,還不如當面問清楚了呢。他到底是不是你爹?到底是不是不認你們了?這些年為什麼一直沒有音信呢?問清楚了,對你自己有個交代,對張媽也有個交代。這樣退縮不前,張媽知道了,也不會樂意吧?”

渾哥渾身一震,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