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亦塵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他駕了一葉木筏,無聲的在一條望不到盡頭的長河裡行著,河道兩旁的景色在他記憶中的所有地方不斷變換,從今夜廊下羞怯的安月蘭開始,一直往回倒流,彷彿沿著記憶的河流溯回尋根。

不知經過了多久,記憶中見過的所有山河村落一一行舟穿過後,木筏載著他,終於停在了玄清宮山門。

山門前一個小小的襁褓,明亦塵清楚的知道,那是二十一年前的自己。

他知道自己在做夢。

他想再往前,看看之前的時間發生了什麼,於是駕舟穿過山門,夢境卻瞬間漫起無邊黑沉霧氣,而後所有景色一轉,又回到了廊下。

安月蘭正羞怯的望著他,一轉身,眼神卻又變成了風蘭的清傲,直愣愣盯著他,明亦塵只覺好氣又好笑,迫使自己從夢中醒過來。

窗外月色沉沉,悄寂無聲。

明亦塵卻沒了睡意,翻坐起來,望著窗外出神。

他方才在夢中尋了一遭記憶封印所在,一無所獲,

有人在二十一年前將他的過往封印,於是記憶也只能在這二十一年裡輪轉往複。曾經不知道自己有過數百年甚至更久的過往的時候不覺得,現在知道了,才發現自己的記憶似乎太早了些。

約莫從謝秋溯把他抱回玄清宮沒多久,尚不能說話,就已經開始記事了。

風蘭讓他不要記得,那便……不去追根究底了吧。他想,如今自己還記得她,便也夠了。

他怕自己太過執著的探尋,會給風蘭帶來未知的傷害。

桃蹊殿內關於“除魔”的討論在三日後終於結束了,各大門派尊長各自回山,兩位長老回山的第二日,便開始舉辦授業禮。

清晨時分,安月蘭剛洗漱完畢,輕鳶便板著臉送來了兩套嶄新的白色弟子服,這秋原峰統共就三個人,給她送衣服的,自然只能是輕鳶。

“謝謝師姐”安月蘭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她,異常友善的笑著道謝。

輕鳶哼了一聲,冷冷道了一句:“殿外等你,快些。”便揚首走了。

輕鳶這算不上在生自己的氣了吧?安月蘭有些不甚明白。

雖然沒有給她好臉色,但安月蘭倒也不在意,換上道袍,整理了形容後,迅速到了秋原殿大門外,輕鳶抱著雙臂等在那兒,見她出來,也不言語,領著人往立著秋原峰三個大字的石牌樓處走。

安月蘭跟在她身邊,看她悶悶的,忍不住與她說話。

“師姐師姐,授業禮需要多久呀?”

“師姐師姐,有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嗎?”

“師姐師姐,待會兒還是你帶我回來嗎?”

“師姐師姐……”

……

任她讓如何喋喋不休,輕鳶都只是沉著一張臉,默然往前走,安月蘭瞧著她的樣子,眼珠骨碌碌一轉,計上心來,歡實道:“師姐,今日不會有什麼測試吧?我半點法力也沒有,若是給師父丟臉了可怎麼是好?”

“那正好,將你丟出師門去。”

“嘿嘿,師姐你肯理我啦?”

“閉嘴。”輕鳶冷冷道:“前幾日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多話。”

安月蘭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頰,道:“我不是……怕你生氣悶壞了,對不起呀師姐。”

輕鳶冷哼著斜睨了她一眼,有些好笑:“你道的什麼歉?”

安月蘭扁了扁嘴,被噎得無話可說。輕鳶續道:“你若當真丟人現眼,讓師父蒙羞,再來道歉也不遲。”

安月蘭眨巴眨巴眼睛想,這樣的話,日後可能免不得道歉了,有些愧疚與無奈。

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又道:“不過師姐,這授業禮需要多長時間呀?我未曾用飯……咳……”

方才看輕鳶心情不好,怕讓她久等,換上衣服便出了門,剛剛才想起來這茬。

輕鳶轉頭瞧她,安月蘭有些窘然的垂了頭,輕鳶嘴角牽了牽,又迅速恢複冷然,冷冷道:“半個時辰便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