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耳中漸漸聽見各種人聲,男女老幼,紛紛雜雜在耳邊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輾轉往複。

她未曾有過走馬觀花,今日倒是有走馬聞聲。

抬目四顧,除了那個籠在黑暗中的一直領著她前行的少女,並無旁人。

在紛雜的聲音裡,有那麼幾個,格外清晰。

一個叫她:“皇妹。”

兩個叫她:“阿蘭。”

還有一個叫她:“臭丫頭。”

其中一個,彷彿就在她耳畔呵氣一般,低低呢喃著:“阿蘭,阿蘭,阿蘭……”

安月蘭步子一頓,心頭湧上莫名悲愴,有些害怕這個聲音也像之前那些一樣隨著前行而離開。

少女的手在她掌心捏了捏,指甲扣進了肉裡,安月蘭不知道這算勸誡還是警告,卻也當真從情緒裡抽離了出來,到底想起了自己是來試煉的,又邁開了去。

她以為少女會這樣一直沉默下去,卻在她重新跟上她的腳步後開了口,聲音輕輕的,不若上次聽到時淡漠輕靈:“前塵過往,何須留戀。”

安月蘭聽得出來她很不好,心中也跟著發堵,“你還好嗎?”

少女沉默一瞬,反問道:“你還好嗎?”

想想這幾日的遭遇,確實不算太遭的樣子,於是答道:“我很好。”

“那我便好。”

少女無甚波瀾的說了一句,牽著她繼續前行,人聲被遠遠拋在了身後,連同那個溫柔到過分的聲音,如同舊時光被擱置在原地。

安月蘭回頭,只能看見無盡黑暗。

漸漸有細密風沙吹上臉頰,短短一刻鐘,彷彿從林野行到沙漠,雖深陷黑暗,卻彷彿感受到了沙漠的炙熱。

熱辣的陽光烤在身上的感覺讓她心中一緊,思想回到那次夢境中的沙漠,她記得,夢境裡的沙漠後頭,是逼仄的巖洞,壓抑的絕望鋪天蓋地襲來,安月蘭掙紮著不肯再往前一步,反攥著紅衣少女的手腕,想讓她一同止步。

她猶記得,少女是在那兒自刎的。而她的選擇是,並沒有阻止。心裡是說不出的情緒,抗拒卻並非畏懼,抵觸交織著無可奈何的絕望。

少女隨著她的動作停下來,在黑暗裡轉過身來,安月蘭依舊看不清她的樣子,她感覺到風沙細細密密將自己包裹,有些喘不過氣來。

在瀕臨窒息前,她清楚的聽到心裡有個聲音說:你沒有貪戀的權利,只有前行。

是自己的聲音,不知所謂。

整個身子一輕,再睜眼時,人已經在了陣外。這一關過的依舊莫名其妙,明亦塵未曾露面,拋來了一塊“平”的桃木符,也不知道是當真不能露面,還是不想見她。

飛凰與宋清都比她先,心思純淨的兩個人,過此關尤其快,安月蘭隨著飛凰二人的腳步,一步三回頭的拾階而上,飛凰奇怪道:“安姐姐,你在等誰?”

安月蘭被戳破心事,欲蓋彌彰:“沒有,我……隨便看看。”

她向來不會撒謊,說得很拙劣,飛凰一眼便看穿了。於是笑嘻嘻勾著她肩膀道:“安姐姐,雖然你總是笑話我,但是我不會笑話你的。”

飛凰頗有深意的拍拍她的肩膀,安月蘭視線便帶著笑從飛凰和宋清兩人身上一一掠過,而後停在飛凰臉上,笑道:“不過短短幾天,你已經認識的這麼清楚了?……嗯,真快。”

飛凰壓低聲音哼道:“我又不是傻子,只是可惜了,身邊的是個二傻子。”宋清明明喜歡了,卻什麼也不說,白白讓飛凰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