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薄唇微勾,挑起一抹冷笑:“王爺這話,倒是怪了。莫非昨日在下眼花,拉著在下嫂子的,並非是王爺麼?何況,若非王爺示意,那蘭氏又怎知如此能討得王爺的歡心?”

齊王面上一陣難堪,他本當只要將蘭氏交出去,這顧思杳就該收手,誰知他並非這等容易打發。

他瞟了毓王一眼,見他似是依舊沒有開口的打算,自己臂膀上的傷處又隱隱作痛起來,心裡發急,當即大聲道:“那又如何,本王的臂膀也被你折斷了,還願把鬧事的姬妾交予你處置,你也該知足了罷!說起來,說起來,本王也並未碰到那姜氏,根本是一絲一毫的好處也不曾撈到!”

他一氣兒說完,心頭卻有幾分惴惴不安,覷著顧思杳臉上的神情。

顧思杳劍眉一挑,正欲出言,一旁毓王忽然出聲道:“顧世子,此事齊王已然知錯,他肯想你賠禮,府上夫人若有什麼要求,也大可提出。只是這件事到底不是好事,宣揚出去,於侯府面上也是無光。”

顧思杳見他出來解圍,也明白此事也只能如此,再追究下去,也是無益。心中縱然不甘,也只好就此收手,順著毓王遞來的臺階下來,說道:“既有毓王殿下說項,此事便依照齊王所說,暫且記下。但在下嫂子在府上受的委屈,卻不可不討。王爺既肯割愛,願將如夫人交出,那便由在下將她帶回府中。如何處置,卻得由我嫂子才決斷。”

齊王到了這當口上,滿心只想將此事揭了過去,於顧思杳所提之事無不應承,口中答應著,便喊來兩個內府管家,叫他們去將那蘭氏傳來。

待人去後,堂上一片寂靜。

齊王吩咐人上來續茶,丫鬟提了壺進來,卻見顧思杳的杯子中竟是分毫未少,只好隨意點了幾滴應景。

片刻功夫,那蘭姑娘便隨人來了。

她今日穿著一襲碎花灑金綢緞小衫,粉色掐銀絲褶裙,頭上挽著高髻,鬢邊簪著一支瑞香花,面上濃妝豔抹,打扮的妖調冶豔,厚厚的脂粉卻蓋不住眼下的烏青。

昨日事情未成,她便知這事怕是不能善了,一夜不曾安睡。

走到堂上,一見這等情形,蘭姑娘心中便已明白了幾分,冷笑了一聲,向著齊王頷首嬌聲道:“王爺這是做什麼?我是王爺的愛妾,怎好見這些外客的?”

齊王既下了狠心,哪裡還肯理會她,只向顧思杳道:“人已傳來了,世子便帶回去,與少夫人賠罪罷。”

蘭姑娘聞言,眸子一縮,臉上一陣獰笑,向齊王說道:“王爺可真是好狠的心,你為了那侯府的少奶奶朝思暮想,寢食難安。妾身為你解憂,方才想出昨日的勾當來。王爺見事情敗落,竟要把妾身丟出去遮羞?若非王爺,妾身哪有這個膽量!”

齊王見她竟當眾揭了自己的醜事,又愧又怒,當即呵斥道:“你這賤婦,還在這裡胡言亂語!你自己下作無恥,倒要拖本王下水,果然是聲色坊裡下三濫的出身!”

蘭姑娘聽了他這話,面上忽然一陣悽愴,眼裡噙滿了淚花,怒極反笑道:“王爺要我時,怎麼不嫌我是下三濫?我將王爺當作終身之靠,王爺卻把我當什麼?王爺左弄一個右弄一個,我心如刀剜,卻也隨著王爺的意。王爺想做什麼,想要誰,我都竭盡了心思幫王爺。到頭來,我在王爺心中,卻還只是個聲色坊裡出來的下三濫?”

齊王是執意將她丟出去了,哪裡還聽她的哭訴,只向顧思杳說道:“顧世子,人已帶到了,你帶回去隨意發落。本王這胳臂今日還要看醫換藥,此刻時辰也到了,便不陪你坐了。”說著,就要送客。

那蘭姑娘見大勢已去,料知齊王是再不能指望了,竟抹去了臉上淚珠,款款走至顧思杳跟前,望著他深深一福,笑道:“顧世子,既是王爺這般說,妾身便隨你去了。”

顧思杳見了這女子行事,心中也是稱奇,將她仔細打量了一番,卻見她嘴角含笑,眸中卻蘊著深濃的恨意。他心中會意,又見齊王已下了逐客令,倒也不預備再留,當即起身。

走到門外,顧思杳吩咐跟來的家人將這蘭姑娘領了去。正要向外走去,齊王卻追了上來,向顧思杳吞吞吐吐道:“顧世子,既然罪魁已交由府上發落。幾日後聖駕到來,你……”

他話未說完,顧思杳便打斷道:“王爺安心,面聖之時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在下心中有數。”說著,竟一笑而去。

齊王心中沒底,毓王莞爾道:“二哥莫急,我去問他。”說著,也追了上去。

一路走到王府外,毓王跟著顧思杳走到門外石獅子下。見左右無人,毓王方才笑道:“今日這場戲,倒是演的好。”

顧思杳面色淡淡,說道:“也並非全為演戲,只是如此了結,我其實不大甘心。”

毓王嘆息道:“然而也只能如此,你折斷了他一條胳臂,又將他愛妾弄了出來,還讓他賠了這麼多時候的小心,面子裡子也算齊全了。再要追究下去,弄得他急了,狂性發作起來,反倒不好收場。於她……府上少夫人的名節,不甚光彩。”

顧思杳心中也知只能如此,只得點頭應下,又說道:“倒要多謝王爺周旋,不然這場事端當真不大好收場。”

毓王亦笑道:“世子這話倒是怪了,你替本王籌謀,卻怎要你來謝本王?”說著,又點頭道:“我原本擔心,齊王會殺了那蘭氏滅口。蘭氏雖在他身側時日無多,但極受寵愛,想必知道些事情。她在咱們手上,比死在齊王府要好上許多。好在齊王是個急性智短之輩,思慮極不周全,倒被我三兩句話嚇住了,就這樣把人交了出來。”

兩人說了幾句話,毓王又問道:“聖駕不日將要抵達江州,該預備下的事,可都周全了?齊王不足為慮,但柳貴妃不是易與之輩。太子身邊也還有幾個可用之人,一著不慎,咱們滿盤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