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紅菱的背上不禁沁出了些許冷汗,微風自窗外吹入,竟添上了幾許寒意。

正當她進退兩難之際,顧思杳忽然開口:“好。”

只這一字,擲地有聲。

姜紅菱微微愕然,旋即明白過來,竟有幾分不敢確信,不禁失聲道:“你……你說真的?”

顧思杳鋒利的眸光緊凝在她身上,一步步走到她跟前,水色的薄唇微彎,一字一句的說道:“既然是紅菱開口,我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姜紅菱柳眉微蹙,只覺這話說不出的怪異,然而她卻不及去細想什麼。顧思杳已然走到了她跟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他身量極高,幾乎超出她一頭來,藏青色松竹紋玄色滾邊直裰勾勒出精健的身軀,龍腦香那清冷的氣味撲面而來。俊美的臉龐上清冷寡淡,深邃漆黑的眼眸中,卻纏著一縷熾熱而又不甚分明的情緒。

姜紅菱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兩步,腰身卻抵到了桌邊,再也後退不得。

顧思杳周身那不容忽視的氣勢,以及那男性的氣息,都讓她猛然意識到,眼前之人是個成熟而精幹的男子。

記憶裡,顧思杳總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於她也是彬彬有禮。

這份壓迫感,是歷經兩世,皆不曾有過的。籠罩在他陰影之下,抵抗不得,逃脫不得。

姜紅菱不覺螓首微垂,目光停在了他胸前的衣襟上,看著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不禁想起了那日落水之後,為他所救之時,被他抱在懷中的情形,她忽而覺得有些口幹舌燥。

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奇怪的錯覺,顧思杳真正想要的,似乎不是爵位。

嫩白如春蔥一般的十指緊握著桌沿,她強行將自己飄忽的思緒拉了回來,輕聲道:“二爺既然答應了,那……可有什麼打算?”

顧思杳看著她粉面微紅,俏麗嫣然的樣子,心底倒也覺不能將她逼得太急,向後退了一步,反而問道:“既然是紅菱來尋我的,紅菱可有什麼打算?”

姜紅菱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定了定心神,說道:“我夫婿已死,侯府這邊只剩下一個顧忘苦。但若是他也沒了,侯府為家業承繼,定然會另做打算的。”

顧思杳明白她這話裡的意思,只要她開口,除掉一個顧忘苦又算的了什麼?何況,他本就深恨此人。

只是,她那句夫婿,令他心頭陡然不快。

按下不悅,顧思杳面色淡淡,開口道:“這話倒是不錯,但他到底是侯府的三少爺。除掉他,也並沒那般容易。”

姜紅菱方欲開口,顧思杳卻向她一笑道:“一切皆有我在,你不必擔心。”

其實,姜紅菱本也不打算顧思杳真正動手做些什麼,只是在她除掉顧忘苦之後,顧思杳承襲了爵位,成了一家之主,能給她一席之地。然而顧思杳這話,雖是空泛,卻讓她心中不可思議的心安踏實下來。

此事議定,姜紅菱唯恐夜長夢多,不願在此地久留,便向顧思杳道:“既然二爺答應下來,那我便先回去了。出來久了,怕那邊有人來找。”

顧思杳眼眸微閃,淺笑道:“慢著,咱們既然聯手,此事須得有個見證。紅菱,留個什麼與我做信物?”

此言,大出姜紅菱意料之外,她看著顧思杳,不解道:“二爺要什麼見證?字據手印?可惜沒有筆墨紙硯。”

顧思杳望著姜紅菱那一臉迷茫之態,冷媚的臉上,盡是不解之情,又嘆又笑。

她還如上一世一般,雖聰穎精明,於風月情事卻是一竅不通。

正當姜紅菱詫異之際,顧思杳卻忽然拉著她的胳膊,向她袖中一掏,尋出來一塊玉色杭州絲綢四角綴流蘇手帕,便放入了懷中,向她淺笑道:“這便是咱們兩個今日的見證。”

姜紅菱不防他竟然伸手向自己袖子裡拿東西,醒悟過來時,那手帕已被他收在懷中,頓時一張俏臉紅至耳畔,又羞又急,心底卻倒並不覺得生氣。只是一時氣盛,她瞧見顧思杳腰裡懸著一塊流雲百福羊脂玉佩,上前握住硬拽了下來,向他仰首說道:“二爺既拿了我的東西,那我也得拿二爺一樣物事,方才叫做公平。”

顧思杳卻是淡笑不言,姜紅菱似是想到了什麼,臉上一燒,抽身出門去了。

這麼一來,他們兩人豈不是就算互換了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