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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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王氏聞聽此言, 臉色微微一凜,旋即複原, 半晌才說道:“那孩子如今在何處?”
說著, 又道:“你且坐下說話。”
姜紅菱便挨著羅漢床,在一張梨花木漏掉桃葉文圈椅上斜著身子坐了, 雙手放在膝上,向顧王氏淺笑道:“自打前頭老太太同孫媳說起這事, 我便連忙打發了極穩妥的人去打聽這件事。倒是巧, 那戶人家這十來年竟沒換地方。老太太說起的那位老姑奶奶已經不在了,就是那個小姐, 如今也不在了。那小姐倒遺下了個女孩兒……”說至此處, 她微微停了停。
顧王氏甚是情急, 連忙問道:“那女孩兒如今在何處?”
姜紅菱微笑道:“說來也真是機緣巧合, 那女孩兒是被李姨娘買到了府中,改了名兒叫霜兒,現下就在菡萏居中服侍。”
顧王氏乍聞此訊, 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面色凝滯,停了半日,又沉聲問道:“那孩子的母親, 又是怎麼去的?”
姜紅菱回道:“那小姐據打探訊息的人說起, 十六歲上嫁給了城中一個首飾匠人,後因難産不幸去世了。”
顧王氏聽了這一番話,自己的滄海遺珠做了個匠人妻子, 難産而亡,外孫女兒竟還充入了奴籍,成了家中的丫鬟。她兩手發抖,氣的全身打顫,險些背過氣去。
姜紅菱見顧王氏神色不對,慌忙上前替她捶背。又去桌邊,摸了摸桌上放著的黃銅雞鳴壺,見是才燒的滾水,便倒了一碗熱茶過來,服侍顧王氏吃了。
待顧王氏臉上有了幾分血色,她方才柔聲說道:“老太太許多年沒見著老家親戚,乍然聽見這樣的訊息,心裡焦急難過也是有的。老太太還要保重身子,那位孫小姐還得老太太來照拂呢。”
這話說的極合顧王氏的心意,既不曾戳破那層窗戶紙,卻又宛轉問了她的意思。
她靜默了片時,沉聲問道:“菱丫頭,這事你說怎麼辦才好?”言畢,便一瞬不瞬的望著她。
姜紅菱一早便在心底想好了對策,當即含笑說道:“這件事,果然不大好辦。說起來,雖是老太太的親戚,但到底在家中服侍了這麼久,直認了難免有幾分尷尬。何況,之前孫媳見了霜兒,也問過她的身世,她也說不大明白。想來,那位老姑太太也沒曾交代清楚。這要是日後人說起來,敢問既是老太太的親戚,怎麼流落至如此地步?雖說這是她們不來找,不是咱們不周濟,但說出去總有些不大好聽。”
顧王氏聽這話對路,點頭問道:“你這話很有道理,卻要怎生處置是好?”
姜紅菱笑道:“這事雖不大好辦,卻不算什麼難事。霜兒是家中的丫頭,府裡人都見過,貿然就說她是老太太的親戚也是不好。孫媳以為,不如先叫她到老太太身邊服侍。過幾天便是端午,趁著佳節,老太太便說這孩子乖巧伶俐,再隨意尋些功勞放在她身上,要收她做個幹孫女兒。橫豎老太太房裡的事,還不任憑老太太說去?這幹孫女兒雖不是親的,但這孩子說到底也只是老太太老家的親戚。這般既不算委屈了她,也免得日後尷尬。”
這話倒正合顧王氏的心思,既沒將她那番醜事當面戳破,又替她想好了處置之策。霜兒只是家中的丫鬟,將她調來松鶴堂服侍,人再挑不出個理來。如此一來,霜兒既能脫了李桐香的掌控,亦能全了她自家的顏面,也能照拂了霜兒,乃是一舉三得的好法子。
顧王氏心裡舒暢,不覺眼眉舒展,向著姜紅菱打量了幾眼,一臉慈和之態:“紅菱,你這七竅玲瓏心到底是怎麼長的?做出的事來,就是這樣合我老人家的心思。”
姜紅菱溫然一笑,說道:“老太太說的哪裡話,替老太太出力,讓府裡人事相安,四平八穩,那都是理所當然的。”
顧王氏聽了這言語,更是開懷,暢快笑了幾聲,臉上菊紋綻開,頷首道:“所以我愛和你說話,你的話就是這樣貼心。”說著,便點頭道:“你的主意很是周全,就按著你說的辦罷。”
姜紅菱笑了笑,應聲道:“明兒我就安排這件事去。”言罷,她卻皺了皺眉,又說道:“有件事需得同老祖宗商量,卻不知怎麼說才好。”
顧王氏料知她必定有些緣故,便說道:“你有什麼事情,但講便了。當著老祖宗跟前,還耍這些花樣兒!可見是我白疼你了。”
姜紅菱清了清嗓子,說道:“前些日子,族裡容大奶奶來跟孫媳說話,要借幾兩銀子。閑話裡就說起過去也是這般同李姨娘借的,又說利息照舊也無妨。我心裡便奇怪,這親戚之間,有難幫扶一把原不算什麼,怎麼就說的上利息,便細問了幾句。誰知,容大奶奶竟然說起,李姨娘在親族中不少放貸,利息竟高到了五分,還是驢打滾的債。這事非同小可的,咱們侯府富貴,卻從不幹這欺淩貧困的事兒。如今,大老爺是一族之長,侯府又是顧氏族人的表率。所謂朝廷還有三門窮親戚,何況咱們。不說白給銀子,這高利貸卻是放不得的。孫媳婦聽了,倒怕這事弄得不好,敗壞了咱們侯府的名聲,故此來告訴老祖宗。”
顧王氏耳裡聽著,心裡也知她這是要扳倒李桐香,此事倒合乎她的心意。她也正愁沒有個實在的把柄,好去發落了李姨娘,姜紅菱便將這現成的把柄送了來,可謂是稱心至極。
顧王氏心底雖樂,面上卻故作疑慮之態,說道:“桐香管家這些年,雖說有些紕漏,倒也誤傷大雅。縱然貪些銀子,收底下人的禮,卻也不曾聽聞向誰放過貸。她竟有這般大的膽子不成?”
兩人說了這半日的話,也都渴了。
姜紅菱起身,親自去提了壺,與顧王氏的杯中續了水,又替自己沏了一碗香片,方才重新坐下,說道:“孫媳倒也不大敢信,容大奶奶同李姨娘又遠日無怨近日無讎的,何必誣告她?何況,只是說走了嘴。我便打發人,到族中打探了一二,竟真有那麼幾戶人家,問李姨娘借過貸。”
顧王氏面露怒容,將手向桌上一拍,斥道:“這桐香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在族中如此興風作浪!這些年來,我一向信著她,她把持銀錢進出,這些事我便再沒問過。就是底下人抱怨幾句,我也睜隻眼閉著眼,只當小人作祟,由她去了。沒想到,她竟然這等猖狂,就在族裡興風作浪起來!”
姜紅菱看著她這副作態,心裡明知其故,嘴上還是勸道:“老太太身子要緊,仔細氣大傷身。這事既然出了,自然是要處置的。只是事關重大,孫媳不知輕重,倒怕料理不好,特來問問老祖宗。”
顧王氏面色陰沉,淡淡說道:“桐香既然這等糊塗,家中自然是容不得她了。”說著,她斜眼看著姜紅菱,平日裡渾濁的老眼,此刻倒是精光微閃:“菱丫頭,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實足的證據?”
姜紅菱微微一笑,朗聲回道:“不勞老太太擔心,自是查的清楚明白了。”
顧王氏面色冷淡,點頭道:“既是這樣,你再預備一日的功夫。後個兒到正堂上,叫你老爺太太都去,將這事處置個明白。到底是他們房裡的人,也叫他們聽個清楚。桐香倘或有些什麼要說的,也容她分辨去,免得冤殺了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