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正在吵鬧著, 忽然又有人大聲道:“這些是什麼?!”

話音落地,一婦人抱著一包物事, 小步跑過來, 遞到蘭姨娘跟前,瞥了一眼程水純, 對那蘭姨娘附耳說了幾句。

程水純一見那包裹,登時血湧上臉, 撲上來就要搶奪, 嘴裡嚷道:“這是我的貼身物件兒,誰許你們翻出來的?!”

蘭姨娘跟前站著幾個身強力健的婆子, 一見程水純暴起過來撕扯, 各個眼疾手快, 將程水純按住。

蘭姨娘聽了那婦人的言語, 臉色微沉,心中本還不大相信,暗道這麼一個未出閣的年輕姑娘, 怎會碰這等腌臢東西。

但見了程水純如此激動,心中卻也不由不信,說道:“大夥聽見了,這可是姑娘自己說的。此事幹系大, 我不敢做主, 還是請老爺太太示下吧。”說著,便吩咐幾個婆子,將程水純關在這屋裡, 又道:“將姑娘看好了,不許出了差池!”

佈置完畢,便再不理會程水純,收了贓物,方才出門。

程水純眼見這起人把那最要緊的東西抄了去,既驚又懼,又恨又氣,只覺頭目一陣昏沉,坐倒在地,半日爬不起來。

金墜兒眼見這些人都走了,方才上前,將程水純扶起,在凳上坐了,低低說道:“姑娘,這可怎麼辦啊?”

程水純這方回過神來,雙目通紅,緊盯著金墜兒。

金墜兒被她瞧的渾身不自在,強笑道:“姑娘,怎麼了,做什麼這樣看著我?”

程水純忽然抬手打了她一記耳光,啜泣斥道:“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姑母叫你來伺候我,你卻夥同著外人來害我?!”

金墜兒吃了一驚,連忙跪了,說道:“姑娘明見,此事同我並沒相幹啊。姑娘那些東西收在何處,並非我一人知道,小鳩兒也知道,姑娘怎麼就認定是我去通風報信的呢?何況,那個金鐲子,也不知是誰放到姑娘箱子裡的。不然,那些人也不會翻出別的東西來啊。”

程水純斥道:“胡說!小鳩兒是我從家裡帶來的人,又怎會同外人串通來害我?!”

金墜兒已是淚流滿面,一面磕頭一面說道:“姑娘一定要疑心我,我也沒法子辯解。前兒我從外頭回來,叫著小鳩兒不見,落後就見小鳩兒從蘭姨娘屋裡跑出來。我問著她,她只說蘭姨娘有些花樣要她繡。我怕姑娘聽了不高興,也就沒告訴姑娘。姑娘只想想,小鳩兒這兩日與之前有什麼不一樣?”

這小鳩兒是程水純自程家帶來的丫鬟,也是自小就在程水純身邊服侍的。程水純原本極是信她,但聽金墜兒說的有鼻子有眼兒,倒也不由犯了多疑的心思。她細細想了一回,前兩日小鳩兒家裡母親生病,需錢買藥。小鳩兒來問她,不敢說借,只說要提前支領一個月的月錢。

程水純一則本就不甚寬裕,二來又是個極好面子的人,她人在客中,不肯向程氏開口,生恐被這一幹家人知道了,背地裡嘲笑她窮。她便一口回絕了小鳩兒,只說沒有錢,叫她聽天由命去。

小鳩兒求來求去,見她不肯鬆口,倒也罷了。前幾天還見她愁容滿面,這兩天倒不見她發愁了。只怕,就是從旁人那裡拿了銀子。這東西既收了別人的好處,自然要替別人辦事了。

程水純想到此點,心裡也疑竇漸生,又看這會兒屋裡被人查抄,偏生那蹄子不在跟前,便篤定了就是小鳩兒做下的勾當。她倒不想自己如何刻薄,只深恨小鳩兒勾結外人害她。

當下,她拉了金墜兒起來,說道:“你說的不錯,該是那蹄子的勾當,我錯冤了你了。”

金墜兒額頭紅腫,哽咽道:“姑娘快別說這個,眼下成了這樣,還是快想個法子罷。”

程水純咬牙道:“我還能有什麼法子?她們將門守住了,我也出不去。只好等姑母回來,再去分辨罷!”口裡說著,心裡便盤算道:我不是顧家的人,姑母姑父也不能將我怎麼樣。至不濟,我回家去就是了。只是可惜了這一趟的籌謀。這般想著,她轉念又道:這場事情,分明是顧思杳使了人來捉弄我。他既不讓我好過,我定然也不要他好過!待會兒姑父若要問我話,我就把他做下的那些醜事都抖摟出來!顧家愛惜臉面,定然抿了這檔子事呢。保不齊,還要給我些好處,好叫我不說出去呢?

想到這裡,她又禁不住得意洋洋起來。

蘭姨娘查抄了程水純的屋子,搜得了贓物,便率著一種僕婦出門。走到門外,她便點了幾個身體粗壯的婦人看守門戶,說道:“看緊了,不要讓她跑了,更不要叫她尋死。弄出事來,你們同太太可沒法交代。”

那幾個婦人齊齊應命,就在門上守了。

蘭姨娘離了程水純的住處,本要往坐忘齋那兒去報個信兒,心念微轉,便錯了步子,回了自己住處,另撥了個不起眼的小丫頭過去。

顧思杳得了訊息,倒也頗有幾分訝異。他原意只是要將程水純驅逐出府,到了外面,另有人手法子擺佈於她。卻不曾想到,自她屋裡竟然能搜到這些東西。這女子下作汙爛,比他所想更甚。

這等送上門來把柄,自然是要好好把握的。他原本就在籌謀,將家權自程氏手中剝奪出來,只是沒個合適的時機。如今,卻是再好不過了。

能做下這等事情,便是父親,也容不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