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素快步上前,嘻嘻一笑,將點心盤子放在桌上,含笑說道:“老太太問奶奶的身子呢,還給了這些八珍糕。老太太說,這八珍糕裡的茯苓山藥等物,最是補身養氣,奶奶近來身子不好,吃這個是最相宜的。”

姜紅菱看了一眼桌上的點心盤子,卻見那青花鴛鴦蓮花紋盤上,疊著幾塊雪白的點心,軟糯酥香,一瞧便知是才做下的。她心裡明白,延壽堂有一間小廚房,是專門伺候顧王氏的,所做膳食點心,便比大廚房裡的大鍋燒的好上許多。顧王氏一個老人,胃口有限,那廚房做的分量也極有限,平日裡能在顧王氏手中得這個彩頭的,閤家子上下還真沒幾人。

如畫見了這等情形,心裡便知不好,一張俏臉頓時血色全失,臉孔煞白。

姜紅菱心中早已猜到,笑問如素道:“那件事如何了?”如素含笑回道:“老太太說了,打發個通房妾室,是正房奶奶的分內之權。奶奶該怎樣處置便怎樣處置,這等小事不必問她。”

話音才落,姜紅菱還未說什麼,那如畫便雙膝一軟,撲通一聲癱倒在地。

姜紅菱淺淺一笑,連瞧也不瞧她一眼,張口吩咐道:“那還愣著做什麼,出門喊人牙子去!”

如素應了一聲,掉轉身子就要出門。

如畫如夢方醒,膝行至炕前,扒著炕延,一臉惶恐焦急,淚流滿面,向姜紅菱痛哭哀求道:“大奶奶,您大人有大量,饒了賤婢這一遭罷!奴婢這是豬油蒙心糊塗了,才敢冒犯大奶奶!奴婢這一去,還不知賣到什麼下三濫的窩巢裡去。求大奶奶發發慈悲,奴婢情願往後盡心盡力服侍奶奶,做牛做馬!”

姜紅菱這才放下手中書冊,看向如畫。只看這婢子臉上涕淚橫流,滿面驚恐畏懼,狼狽不堪,哪裡還有半分適才那輕狂傲慢之態?姜紅菱心中只覺痛快,上一世這婢子明裡暗裡與自己使了無數絆子。直至最後自己橫死,那場查抄之辱,也同她有莫大的幹系。那時候,姜紅菱瞻前顧後,顧忌著不容人的名聲,顧忌著她是老太太手裡使出來的人,讓這一個奴婢在自己跟前搞了那許多花樣出來。

有些道理,死過一次方能明白。和性命相比,這什麼惡毒不容人的名聲,又算的了什麼?她的不忍與仁慈,最終害的是自己。

這一世,殺伐決斷,絕不手軟!

這如畫,也當真是個蠢物。她怎麼會以為,顧王氏會護著她?

顧王氏選她做顧念初的通房,與當初的李姨娘是一個道理。然而如今顧念初死了,她這個通房也就沒了用處。現下的如畫,不過是一個破了身子的下人罷了。在這些主子眼中,只是一枚無用的廢棋。她曾在顧王氏身邊服侍過許久,保不齊就知道些什麼。顧王氏,心中只怕還巴不得早些處置了她呢!

姜紅菱居高臨下的看著如畫,目光清冷又帶著幾分輕蔑。

如畫被她看的周身難受,彷彿自己是個卑微的蟲子。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去,卻聽那清麗女音自頭頂落下:“你到底是怎麼會以為,老太太會護著你的?”

如畫抽噎不已,哽咽說道:“我是……伺候了老太太幾年的人……是老太太許給大爺的人!”

姜紅菱朱唇微勾,淡淡說道:“那你如今對老太太,還有什麼用處呢?”

如畫微微一怔,她並非十足的蠢笨之人,又在情急關頭,受了姜紅菱點撥,思緒飛如電轉,頓時明白過來,銀牙碎咬,悔不當初。

她現下總算明白過來了,她這樣的下人只是人砧板上的魚肉,只不過那操刀的人從顧王氏換成了姜紅菱。

眼下,再想那些已然無用了,她只能緊緊的抱住眼前這冷豔女子。若是出了這個門,她一個破了身子的女人,又能得個什麼好去處?賣給老鰥夫還是好的,為娼為妓,都不無可能!

如畫抬起臉來,望著姜紅菱,咬牙一字一句道:“求大奶奶饒了奴婢,只要大奶奶留下婢子,今後無論大奶奶要奴婢做什麼,奴婢都無不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