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桎宮外種了不少竹子,徐懷簌一走近時便覺秋日的陰涼襲來,實在爽朗,正當她悠悠然欣賞著這個與皇宮內院風格別異的宮殿時,徐桎叫住了她。

“四妹怎麼有興致來我宮裡閑逛。”

徐桎和徐懷簌的關系並不親近,更何況她之前犯下大錯,就算是兄妹,徐桎也並不是很待見她。

徐懷簌倒是習慣了徐桎這樣的疏離的語氣,淡淡笑道:“妹妹到哥哥的寢宮探望哥哥,難道也要像群臣一樣上奏稟報,得了通傳後才能見?”

“四妹說笑了,只是今日正是你侍疾,你本該多陪在父皇身邊,若要探望二哥,也不急於這一時不是?”

徐桎的面上依舊帶著笑顏,比起應付群臣,應付徐懷簌看起來更為輕鬆一些。

自他代理朝政以來,並不是諸事順利,不論是高家,還是某些大臣,都暗中使過不少絆子,他能化解的,都盡量去化解了。

早些年他痴迷畫作,無心政事,也給許多人留下不學無術的印象,有些老臣又自持為官年數高,更不願服從自己,凡事都要駁一駁,如今有這樣的情況,他也能理解,明白樹立威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在這期間,他也越來越理解起徐淩所說的帝王之術。

只是徐桎相信,徐懷簌此次的到來,定然不是什麼好事。

“二哥說得是,其實四妹來找二哥也確有要事,今日在父皇身邊侍疾時,為父皇整理衣物,卻發現衣服下掉落了一本奏摺,四妹想著,如今父皇既然已讓二哥來處理政事,定是遺忘了這本奏摺,四妹這才特意來送還給二哥。”

徐懷簌將奏摺雙手奉上,徐桎則看著那本奏摺蹙起了眉頭,這些時日他批改奏摺從未有過遺失疏漏,若真如徐懷簌所說這本奏摺是在徐淩身邊發現,自然是徐淩收了起來,可徐淩為何要將這本奏摺單獨收起。

徐桎眉宇間的疑惑轉瞬即逝,笑著接過徐懷簌手中的奏摺,並表示了感謝:“既然是這樣,那二哥就多謝四妹了,就是不知,這奏摺上的內容四妹看過沒有?”

徐懷簌揚了揚眉梢,徐桎在試探自己,她輕笑了一聲:“拿到了,自然就看了一眼,不過也不是什麼要緊的,就是些陳年往事罷了,四妹不過後宮中一個弱女子,看過了也就罷了,二哥不會責怪吧。”

“四妹親自將奏摺送來,裡面也不是什麼要緊的內容,那二哥若是要再怪罪四妹,就說不過去了。”

“既然如此,那四妹便先告退了。”

徐懷簌微微一曲身,向徐桎行了一禮,而徐桎也拱手向徐懷簌還禮,二人之間的動作都無可挑剔,活像是一副教導禮儀的場面,那一禮過後,徐懷簌離去,徐桎臉上的笑意就消退了下來。

他不急不緩得開啟手上的奏摺,瞳孔動了動,又將奏摺合上,扔進了一旁焚香的爐子中。

青瓷爐子中的奏摺沾到火星後升起一陣寥寥青煙,接著一撮小火升起,越變越大,最後吞噬了整本奏摺,旁邊複又批閱起奏摺的徐桎面上並沒有任何感情的波動,只是心思已不再奏摺上,拳心的骨節間也發出了咯吱的聲響。

次日,徐桎在朝中發了雷霆,斥責了許多大臣,我進宮侍疾,聽那些宮女太監口耳相傳,本不太相信,畢竟徐桎那性子,何時發過雷霆,還斥責那些大臣,聽起來就像是在說別人一樣,只是我離開承龍殿時,岫離也說到此事,我才勉強信了,想了想,還是去趟徐桎宮裡。

“倒是稀奇,平日我這宮裡也沒多少人來,最近倒是熱鬧了起來。”

“這話是何意?”

我進內室時,他依舊像從前一樣坐在他的小桌案前,只以前來,可見的是滿地畫卷,如今來,不是書就是奏摺,不過一樣亂無章法。

我拂開他桌案對面的書卷,給自己騰出一塊地來,這是才發覺,從前他最為珍愛的狼毫畫筆,無人打理,都積了許多灰了。

“你不是最寶貝你的畫筆嗎,怎麼任由它積這麼多灰?”

他抬眸瞥了那畫筆一眼,又低下頭去批改奏摺:“那筆只能畫畫用,如今我哪有時間作畫,就放在那沒管他了。”

我抿緊了唇,昔年他為了拿到這大號的狼毫畫筆,可是跑了不少地方,最後尋了蘇州最好的能工巧匠才做出這讓他滿意的一支,當然,也僅此一支。

看我略微失神,他又道:“昨日徐懷簌來找我了。”

“他來找你作甚?”我成功被他轉移了注意力。

“給了我一本父皇藏下的奏摺,被我燒了。”

徐桎說得輕描淡寫,我卻在其中聽出了許多波折。

“奏摺?”

他點點頭,放了筆,邊淨手邊說:“嗯,奏摺裡大概就是說我母妃出自龔王府,雖然她早逝,但我始終牽連了亂臣,不能繼承大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