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一個又一個的女人更替後,出現了一個女人——同羅雯音。

雯音以前不是這樣的。

同羅族出美人,但不是每一個同羅美人都會招人待見。

雯音的出生不高貴,她是族長與女奴私通所生,是一個私生女,連名字都取得那麼渺小,這樣的身份本就註定了悲哀,但更不幸的,是同羅族的主母十分善妒,同樣是族長的女兒,雯音卻受盡欺淩。

正如之前所說,我父王對女人的新鮮感的不會停止的,在各族上供美人的時候,同羅族長為了保護嫡女,將為奴為婢的雯音,送給了父王。

當時的父王的年齡已可以做雯音的父親了,但她還是同意了來到僕固族,她說,她在僕固族茍且活過一生,也好比在同羅族受苦。

剛開始的確正如她所願,她小心翼翼得隱藏著自己,而我與她交好,不過是覺得她與我同病相憐,我們都活得如此謹慎。

她也是我唯一一個不帶有目的性接近的女子,畢竟,她什麼都沒有。

她沒有做錯什麼,善良溫柔,像其她北夷女子一樣美麗堅強,她唯一不該的,就是與我二哥相識相愛,但那不是她的錯。

二哥給了雯音希望,又親手將她推向深淵,他的眼裡只有權利,我從一開始就明白,所以,也從一開始就懂得,雯音,再次步入了悲哀的輪回。

我以為又一個美麗的女子即將隕落,可我沒想到,二哥為了獲取父王的喜愛將雯音送給了父王,甚至雯音,也接受了現實。

那之後,雯音就變了,她總是笑得那麼勉強,也再不會露出悲傷的表情。

人生在世,有什麼能比不悲不喜的活著更覺死寂?

二哥得到了權利,得到了他想要的,可他失去了雯音。

而我,依舊像以前一樣,尋找新的依附者,雯音成了我的撫養著,我看過她曾經天真無邪的笑容,也看過她如今冷漠嫵媚的雙眸。

在雯音越來越陌生的變化中,二哥才真正明白了雯音的重要。

只是雯音變了,她的心早已死去。

內亂後,二哥想像以前一樣寵著雯音,雯音卻不要求二哥對她再多溫柔,只說要做首領,二哥也允了。

我,又再次成了背負罵名活下來的人。

二哥想要我無能昏庸,我便裝成無能昏庸,這樣他才會對我放心。

他那麼多疑,就算我有雯音護著,他其實也是恨不得殺了我,所以我隱藏著自己的所有,包括悲傷。

就連這封信,也要看起來那麼稚氣。

他不知道我早已練會了漢字,早已在北夷集結了舊部,早已……聯絡了大哥。

可他們也不知道,我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我總是夢見父王和兄弟死去時的模樣,夢見大哥,他身受千刀萬剮,每一刀,都如同割在了我自己身上。

我開始後悔,後悔沒有留住那個善良的雯音,後悔就那麼冷漠得看著她死去,變成如今手染鮮血的她。

首領的位置,本該是我大哥的,二哥奪走了他,便該由我親手奉還,也恕了那些年懦弱犯下的罪。

對不起,小月亮,我自私的用了自己的方法去成就我的大哥,用我的死,換兩國交戰,只有用鄭國的手,才能讓大哥拿回屬於他的王位。

我沒有辦法去傷害雯音,她曾也是一個單純的姑娘,有二哥在,雯音才會被保護。

說來,其實都怪你。

若你答應讓我跟了你,我還管什麼大哥什麼王位,就整日黏著你好了,你要是當初應了我,我一定……

我一定捨不得離開你……

對不起……對不起……”

這封信足足寫了五頁紙,最後一頁上,滿是對不起,越到後面,越是淩亂。

我彷彿能看見,那個將所有悲喜都隱忍下來的少年,在寫這封信時有著多想被理解的渴望,壓抑著多少隱忍的悲傷和悔恨,可就算在最後,他也在努力緩解我的悲傷,讓我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所以,他的死,其實就是一場自導自演的自裁,一場用生命換取兩國命運更替的交易,小九啊小九,你若是當真赴死得那麼決絕,為何要寫這封信擾了我的心思。

這一段獨白,當真是滿紙荒涼。

我拿著那密密麻麻的五頁信紙,五味陳雜。

若是我現在將這封信交給徐淩,讓他派使臣去解釋,兩國不再交戰,可小九的願望,終將落空,同時他的大哥,也可能會死去……

若是不交,難道要看著兩國士兵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