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媽呢?你說過會救我媽媽,你說你會救她的。你想要的我都給你了,你為什麼還是沒有救她?你騙我!為什麼騙我?”

少年赤紅著雙眼,淚水不斷的湧出,因為高燒而蒼白的臉色,此刻也因為憤怒而泛起了潮紅,他的嘴唇顫抖著,揪住男人衣領的雙手也在微微發著抖。

男人慢慢握住他顫抖的雙手,心痛,自責,他從來沒想過會這樣傷害少年,但是,此刻他不得不面對的是,原來在自己的內心深處,有著那個可怕的慾望在掙紮,在潛伏。他想保護少年,然而卻也利用了少年,他以為藏起了自己的弱點,就不會有人發現,卻不知道,他早已經輸給了自己。

“對不起,她的病早就已經無藥可救了,是她求我保護好你。”男人無力的想要為自己辯解,可是看到的只有少年眼中的恨意。

男人眼中滿是憂傷,試著將少年摟入懷中,少年卻奮力將他推開。

剛剛,就在剛剛,他看著母親在他面前閉上了雙眼,他卻無能為力,心中又恨又痛,他悽然的笑笑,一個巴掌就摑了過去。

“你是個騙子!騙子!”少年激動的大聲怒吼著,渾身都跟著顫抖起來。

醫院的走廊裡聚集了很多的人,都在議論紛紛這個病房裡的吵鬧。男人想要拉住將要沖出去的少年,卻在還沒有觸到少年的手時,少年就已經暈倒在了門邊。

一片驚呼聲中,男人抱起少年,沖回了病床,大喊著,“醫生!醫生!”

守在少年病床邊三天,少年沒有醒來過,就那樣安靜的睡著,臉色依舊蒼白,連嘴唇都因為失血而泛著白色,躺在那樣,安靜的像個假人一樣。

男人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他擔心少年從此都不會再醒來,他心中的懊悔和愧疚,已經將他折磨的如同一具枯槁的形骸,不懂什麼世間的爭鬥,不想去理任何的人和事,此時此刻,他的眼裡,心裡,只有少年,只盼著他能快些醒來,那怕他醒來後會要他償還一切都可以。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倒下,他還有一個人要守護,還有一份罪孽,他要去償還,即使那罪孽不是他犯下的,然而父債子償,他逃不掉,何況,那個孩子是他的親弟弟。

每天活在自責中,懺悔中,他都不知道當少年睜開迷茫的雙眼看向他的時候,他的內心裡究竟是喜是悲,他只是呆呆的回視著那雙澄淨的眼睛,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你是誰?”

當他聽到少年嘶啞著聲音問出的第一句話,猶如當頭一盆冷水,讓他徹底清醒了過來。慌忙叫來了醫生,而醫生的告知,卻讓他悲喜交加,是失憶了嗎?因為強烈的精神刺激,而忘記了一切?

看著少年茫然而無辜的看著他的眼神,心裡卻有種僥幸的安慰,或許,這是老天給他的機會,讓他可以有機會好好彌補一下。

他害怕少年會在原來的房子裡想起一些不開心的過往,特意在少年身體恢複後,帶著他到了幽靜的山腳別墅,那裡不會有人打擾他們,他們可以安靜的生活。他陪著少年一起看書,陪他一起坐在鞦韆上看山間的日出日落。

少年說,他喜歡畫冊上的塔希提島,男人就允諾他,將來一定帶他一起去往那個地方。

少年很喜歡靠在他的懷裡看書,而每一次,只要靠在他的懷裡,又都會很快就睡著,睡夢中的少年,臉上都是安心的笑容,沒有任何煩惱的樣子。

每一次男人都會痴痴的看著少年入睡的樣子,久久不願離去,每一次都會在他的額頭輕輕的印上一個吻。

男人為少年畫了很多畫像,沒有人知道,原來男人畫畫那麼好,他畫裡的少年,都是那麼的安靜美好,與世無爭,彷彿如果可以一直守著這樣的少年,他可以甘願放下一切。只要,只要等他可以,將一切交還給那個孩子,他就真的可以自由了。

“今天來的那個人說,讓我叫你冷爸?”少年疑惑的看著男人,眼睛裡閃著光。

男人怔愣了一下,然後淡淡的笑笑,“傻瓜,別聽他的,你喜歡叫什麼就叫什麼。”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耳垂,眼中全是溫柔。

少年想了想,眼睛裡是清澈澄淨的笑,“冷爸比大叔好聽。”

男人笑笑,將少年攬進了懷裡,“我無所謂你怎樣叫我,只要你可以永遠陪在我身邊就好。”

聽到轟隆的撞擊聲,女人的尖叫時,第一時間沖到了樓梯口,就看到了滾落下來的少年,額頭嘴角都流著鮮血,而此時他的雙眼正緊閉著,任他再大聲呼喚,少年都沒有任何回應。

“二,二少爺說要,要找您,下樓梯時不小心就跌了下去。”樓梯上方臉色蒼白的女人,驚恐的解釋著。

男人顧不得太多,抱起昏迷的少年,開車就向著最近的醫院駛去。心中再一次被驚恐,無助,所佔據,他的奢求太多了嗎?才短短半年的時間,他還沒有來得及做得更好呢。

握在方向盤上的手都在顫抖,一隻手緊緊摟著昏迷的少年,一隻手緊緊抓住方向盤,不知道是怎麼趕到醫院的,只是在少年終於被推進急救室的時候,他才感覺到自己的雙腿都是綿軟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痴痴的凝望著急救室的那盞燈,頭腦裡一片空白。

然而,醫生告知了無大礙的結果後,卻沒有人知道,醒來後的少年,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卻唯獨忘記了這半年來所有幸福的時光。

看著少年眼中蝕骨的恨意,和他口中說出的猶如尖刀一樣刺進心口裡的一句句話語,男人無力的,頹然的跌坐進椅子裡,身體緩緩地抖了起來。慢慢的,就聽到那從胸口壓抑上喉嚨的沉悶笑聲,一點點,一點點的越來越大聲,直到能夠看到男人眼裡笑出的淚,男人卻還是一直的,壓抑著的笑。

少年憤怒而莫名的看著低笑的男人,明明那麼恨著的人,心裡卻莫名的揪著疼了起來。甩甩頭,少年不再看他。

男人依然會每天照顧著少年,直到少年康複出院,男人想要接少年回家,少年卻在一日男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的溜出了醫院,回到了奶奶家,想到之前特意報的離家很遠的一所學校,孤身一人,踏上了孤獨的他鄉,悄悄的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