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指猶涼(上)(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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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師公個子小,形容還猥瑣,尖腮鼠眼,全無一代神醫風範,一對三角眼還老是賊溜溜的泛寒光,讓人背上涼颼颼的。
老三小心翼翼端了火塘上的砂罐給自己倒了杯茶。茶水濃得異常苦澀,喝了後,一股五味雜陳的暖流在身體裡迴旋。他似乎醉了,搖搖晃晃立在盤師公身邊,“師公,大恩不言謝!這個看病的錢,您看,多少合適?”
坐在椅子上的盤師公微微抬頭,面無表情說,“令符呢?”
“令符?”老三不解。
“就是你脖子上掛的那個牛頭。”盤師公說。
老三嚅囁道:“那個,那個,丟了。”
“什麼?”盤師公臉色驟然沉下,一對三角眼死死地盯住他。
老頭的眼神彷彿可以穿透內心,老三為之一顫,“真的丟了。”
盤師公嘆息,“那個牛頭令符,是由萬年陰沉木雕刻,是本門的鎮山之寶。”
老三仍用懷疑的眼神看他,我知道那玩意不一般,要不然義父不會臨死的時候給我,但你無須畫一個這麼大的坑逼我跳吧?實在想要,編個煽情故事好不好?
“把你的狗眼放正了!”盤師公厲聲道,“你是怎麼認識阿滿的?”
老三不敢怠慢,一五一十講了龍虎關的經歷。
聽完老三的講訴,盤師公長嘆一聲。老三看到他臉上的憂傷,腦海裡突然閃出一個畫面:小溪邊,一個頭帕纏成雙角狀的年輕漢子,與一個捲髮疊髻的瑤族少女難分難捨。那個少女清美絕倫,領襟、衣襬、袖子都繡著精美紅色繡飾的對襟交領長衣,青布短褲、織錦綁腿。良久後,年輕漢子揹著竹筐含淚跨過一道山坡。那邊山樑上,悄悄出現一位壯年男子……這個壯年男子的面貌慢慢清晰,是盤師公。
老三凌亂了,我怎麼能看到遙遠的畫面?義父跟這老頭到底是什麼關係?
盤師公問:“阿滿沒叫你來莽山找我?”
“沒有,臨終前,他只叫我去蕨子坪。”老三沮喪地說,“兩年了,我怎麼也找不著蕨子坪這個地方。”
“蠢貨!”盤師公斥道,“這裡就是蕨子坪。四十年前才改成澤子坪。”
難怪!誰那麼無聊,好端端的地名改來改去?有本事,把你老爸的名字給改了啊!老三憤憤然。
蕨子坪四十年前就改名了,而義父還說老地名,莫非,他離開莽山四十多年未歸?盤師公下面的話解了他的疑慮
“阿滿離開莽山五十多年了。”盤師公慼慼然,“到死,他都不肯回來,他心裡一直在恨啊!”
鍾阿滿出走五十多年不歸,顯然這是他傷心之地。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解不開的死結?
“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我義父是你師兄?”老三猜測,“因為犯了門規被逐出師門,遠走他鄉。”
“你這個鬼崽子,倒也不傻!”盤師公撇嘴,“不過,你只猜對了一半。”
真是這橋段?老三眼睛裡只能看到白色眼珠子。盤師公沒理會他那副鬼相,“他是我大徒弟。”
老三傻眼了,腦子裡剛升起三角戀什麼的疑惑,立馬一票否決了。
“不相信?”盤師公見他發愣,怕他不相信。
“相信,相信。”老三已豁然開朗,嬉皮笑臉道,“師公啊,您看,我義父是您大弟子,這關係啦,也真是沒辦法形容。反正啦,很有緣分是不是?我這病嘛,也用不著我多說,你看著辦。我無所謂的,只要我義父泉下有知就行。”話語剛落,盤師公輕輕一抬腿,他一個筋斗糊里糊塗就飛到大門口。
這是什麼情況?老三渾身摸摔傷的地方,除了灰頭土臉,身上沒任何不適。他從地上爬起來,拍打衣上的灰塵,沮喪道:“不治就不治,何必踢人?正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
“我不是君子。”盤師公冷哼一聲,“我是師公。”
“我——”老三張口想罵,話到嘴邊吞回去了,“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看你怎麼奈何我?”
盤師公鬱悶至極,鍾阿滿啊,鍾阿滿,你臨死還找這樣一個活寶來折磨我!五十多年了,你心裡那口氣還沒消?
老三不知盤師公有此感想,他滿不在乎地拍拍手,還抹了抹摔亂的髮型。有個問題,骨鯁在喉,他還是得說:“師公,您是我義父的師父,他都七十多歲了,可您看上去才六十多歲,不對路啊!”
“我九十六歲了,難不成做他師父還委屈他了?”盤師公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