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筠卻道:“父親差矣,劉備雖庸,卻能用一諸葛亮以禦眾人,再說了,以如今形式,與東陽相抗者,嚴蓀也,嚴蓀其人門生無數,士林之中極高威望,他那一派,一貫是主張君王垂拱而治,無為而無不為的,如今天下太平,四夷拜服,一個平庸卻溫和的仁君,再合適不過了。”

上官謙有些欣賞地看著女兒,這個女兒不僅僅有著絕高的天分,其不下男兒的膽略和敏銳的政治眼光一直讓他驕傲,他溫和地提醒女兒:“溫和的仁君,太子殿下也是的,東陽公主,未必能一直控制太子殿下,更何況太子殿下乃正朔一派,又有從前聖後的臣下擁躉,名正言順,將來登基以後,東陽公主未必還能一直這般囂張下去。”

上官筠張了張嘴,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如今朝臣不少經過聖後一朝,又經歷了東陽公主的霸道,怕是等太子登基以後,不會再容許女子有絲毫的議政和幹政,當年聖後倡導的女學已經在倒退,女子科舉、做官也沒有可能實行的一日,包括自己的父親,雖然對她寄予厚望,卻也並不會希望她和男子一樣科舉、做官、議政,而只是希望她嫁入貴門,夫貴妻榮,子孫滿堂,但是,這些不是她想要的。

她不可能不嫁人,而她的丈夫,是否支援她,將成為非常重要的關鍵。

上官筠也知道父親並非那麼三言兩語就容易說服之人,他畢竟是整個上官家位最高之人,表示的是整個上官家的利益,只得道:“父親再多看看好了,女兒覺得,秦王也並非傳說中的那般庸無大志,倒是有些守拙的智慧。”

上官謙沉思了一會兒道:“再看看吧,就怕庸卻有大志,反受其亂。”話沒說完,外邊一位管事媽媽站在外邊簾子下聲音顫抖地回稟:“稟老爺,那株‘碧荷’剛開的幾枝花下午不知被誰折了,管園子的張瑞媳婦看管不嚴,正跪在門外領罰。”

上官筠吃了一驚:“可是母親親手植的那株茶花?前兒我來還特意和哥哥來看過,說這幾日就開了。因這幾日莊子上有外客,還專門叮囑了門戶上看緊些,如何反讓人折了?是誰折的?合該重重罰了才是!”

上官謙道:“罷了,花就算我折的,不必追究了,不過這看園子不嚴是得罰一罰,讓劉家的看著革了米糧,罰幾板子便是了。”

上官筠有些訝異,但她一貫聽話,聽罷也只是站了起來辭退:“阿爹從京裡趕來,一路辛苦,夜也深了,請先歇息,孩兒明天再同哥哥來請安。”

上官謙點頭,沒說什麼,叫了外邊伺候的媽媽們進來送女兒出去不提。

上官筠回了自己院子卻叫過了身邊的朱碧:“你去打聽下,阿爹這些年多寶貝這株花,誰不知道,那院子裡這些年也從來不接外客的,今兒到底是誰折了花,如何竟不追究?如今莊子上是我和哥哥過來,又有貴人在,竟然還出了這事,活生生打臉,必得打聽清楚了才行。”

朱碧應了出去,過了半個時辰才回來笑道:“這事打聽到了,說是今兒老爺到了自己一個人用了點熱羹,就去院子裡的花園裡一個人散步賞花。不知如何後來就從園子裡送了位姑娘出來,年歲聽說和小姐差不多,手裡正拿著那幾支茶花,那麼幾位伺候的媽媽,竟沒有一人看到那姑娘是從哪裡進去的,因著是老爺親自送出來的,因此也並沒人敢問。後來聽說是迷路的,老爺親自吩咐的讓人送去了秦王住的院子那邊。我想著秦王這次帶了兩個丫頭,和小姐年歲差不多的,相必就是那位姓趙的女官了,聽說秦王寵她得很,每日也不叫她伺候身邊,時常讓她要麼跟著那宋先生在園子裡逛,有時是我們大爺帶著逛,許是自己逛進去了迷了路,要說那看園子的張瑞媳婦是該打幾板子,這麼大個人進去了還摘了花,還遇見了老爺,就沒一個人看到,必是吃酒去了。”

上官筠聽說是趙樸真,訝異道:“那女史是宮裡出來的,我看著並不像是這麼沒規矩的啊。”

朱碧笑道:“誰一開始就是有規矩呢?還不都是板子打出來媽媽們姐姐們耳提面命出來的,這位女官畢竟是皇後娘娘賞下來的,又極受秦王的寵,咱們家大爺如今又一心哄著她,嬌貴些也不奇怪了,您看咱們老爺不也一句話沒說嗎?畢竟皇子身邊人,計較不來。”

上官筠怔了下有些惋惜道:“父親很是喜歡那株花,可惜了。”

朱碧笑道:“可不是嗎,宮裡也沒有這樣稀罕的花。但是就算不看秦王面子,也要看大爺面子麼,我想著這事您肯定不能去大爺面前說,傷了大爺顏面,又壞了你們兄妹感情,但是不提醒下大爺,明兒怕是老爺又要遷怒大爺身上,大爺沒有防備倒吃了虧,因此就自作主張,和大爺身邊的梔子透了個風兒,只教大爺有個提防。”

上官筠道:“也罷了,我看阿爹臉上也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大哥不會還想著和那女官買那珠子吧?如何又說大哥哄那女官玩兒?”

朱碧笑道:“應該不是為買珠子,我聽梔子說大爺一到莊子上就讓人看著給她安排房間,吃食,又見天帶著她逛園子,出盡百寶的,看著竟像是被迷住了。”

上官筠搖了搖頭笑道:“這也沒什麼,萬一秦王答應了,也不過多個妾侍罷了,我看那女官學識不錯,興許能讓大哥長進些呢。梔子是大哥房裡人,怕是吃醋了言過其實。”

朱碧笑道:“姑娘明察。”主僕一笑,竟是將這事也撂到一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