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 玄燭思緒翻飛。

原本還在想著是否要告訴聞青默自己的來歷,原來其實他已經知道了自己不是玄燭了。

玄燭感覺到對方抱得很緊,緊緊箍住他的胳膊好似怕他會因此逃離一般。

雖然他確實受了驚嚇,但思及聞青默醒來後說的一席話,他並不認為這個結論是他突然得來為此質問他的,所以也並沒有驚恐到落荒而逃的程度,況且也沒什麼好逃的。

玄燭雙手放在聞青默的背後,任由他抱著,不動聲色道:“我曾說過, 玄燭就如修真界所流傳的那樣,死於當年那場天劫了。”

聞青默沉默片刻,道:“逝者已矣, 生者如斯。”

其實聞青默適才那句話已是對他的回答了,說他矯情也罷, 玄燭還是接著問道:“我不是曾經的玄燭,你會介意嗎?”

聞青默輕輕推開玄燭, 兩人直視對方,然後聞青默露出一抹淺笑,道:“你我此後對彼此都再無隱瞞,你知我是誰,我也知你是誰。”

這人輕而易舉地打破了玄燭心中的顧慮, 只是輕攏慢撚地撥動了玄燭心中的琴絃,便讓他徹底繳械投降了。

玄燭佯裝不甘示弱道:“我還沒說我的名字。”

“季無憂。”聞青默吐出他的名字,又輕喚道, “無憂。”

怎麼覺得恢複了寧卿陌記憶的小徒弟更聰明瞭。

也不對,小徒弟一直都很冰雪聰明。

而有如此玲瓏剔透心思的人是他傾心之人,看來以後什麼事都不能瞞著他了。

玄燭在聞青默叫了他一聲後,應道:“是。果然不愧是……”他拖長了音調,在看到聞青默毫不遮掩眸光中濃烈的情誼後,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對方的眼瞼,他感受聞青默眼瞼的顫動,退開一點後,注視著對方,“不愧是我的小徒弟。”

當年也是,聞青默或許已確信了自己不會有事,卻沒有當場告訴他。或許有部分是為了逼他看清自己的心,明明痛了一百多年,醒來後卻還擺出一副自己沒事的樣子,如此勉強自己,他其實直到現在還是覺得心疼,大概就是明白他這份心情,所以對此隻字不提。

在這世間,心意相通之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他並不想用這些話給任何人壓力,只要對方而今知道他的心意已是幸事,又何必再去糾結這些過去。

玄燭繼續道:“我從另外的世界而來,有玄燭的所有記憶,也一直覺得自己再活一次真的很幸運。所以我並不認為自己不是玄燭,自在這個世界第一次睜開眼後,我便既是季無憂,亦是玄燭了。”

這些話顯然很符合聞青默在重新恢複了記憶後的所思所想,而他也僅僅是“嗯”了一聲,但這一字卻彷彿道盡千言萬語。

“你又是如何只曉的?”玄燭稍一思考,補了一句,“難道是憑我那些與這個世間不符的話?”

“這是一點。”聞青默又一次抱緊玄燭,他好像得了面板饑渴症一樣,一分一秒都不想和玄燭分開。玄燭也樂在其中,感受著臉頰被蹭了蹭,聽到聞青默又道,“過去這麼多年,人總是會有所改變,可也不會變得這麼徹底。而我當年恰巧救治過玄燭,師父兩次引導我不小心殘留在內府裡的魔氣時,我已察覺出了你的靈魂與他有些不同。

“最重要的一點是,玄燭愛玄淮,你卻對玄淮無一點感情。“

“誰說的……”玄燭想逗一逗聞青默,但一個淩厲的眼神望著他後,他幹咳一聲,連忙轉了話頭,立誓一般,“是的,我確實對玄淮一點感情都沒有,我要是有哪怕一點點感情,就天打雷——唔。”

玄燭的嘴被捂住。

“既然說到這個,那我們接下來說點正事吧。”聞青默突然轉變的一本正經讓玄燭愣了一下,只聽他道,“師父,你的第四次散仙天劫很快就要來臨,我知你這一百四十九年在我身上廢了全部心力,根本沒有機會閉關,散仙之劫又一次比一次兇險,大意不得。現在離渡劫還有一些時間,不管是長是短,師父應入定調息才是。我的那些過去,師父渡劫後,再慢慢看。”

哪裡不太對,這接下來他們兩個不應該繼續互訴衷腸嗎?

為何這話題會突然跳轉到他渡天劫上了……好吧,雖然他確實快要渡天劫了,想在渡天劫前好好與愛人相親相愛一番,留下美好回憶……

呸呸呸,這種想法真不吉利。

玄燭及時打住:“現在立刻馬上?”

聞青默松開了一直抱著玄燭的手:“師父,你將隕星琉印燈給我。”

玄燭“哦”了一聲,沒有多問為什麼,將仙器交給聞青默,看聞青默收入了乾坤袋內,隨後又被催著趕緊打坐調息。

玄燭盤腿坐下後,隱隱覺得這事沒有這般簡單,可又想不出個所以然,顯然現在的聞青默成了比他還富有人生經驗的修士。

這時,他突然想到還未告訴澹臺嫣和楚子拾完美解決了感情問題,他張嘴想對聞青默說,便聽他道:“楚道長他們那邊由我來告訴,師父你入定吧。”

玄燭抬頭望向聞青默:“是不是太著急了?”

“天劫快來了,你還如此散漫,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