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嫣和楚子拾當然也發現了青年不同過往的神情, 以及那一身彷彿染盡了世間斑駁的血衣,配上深沉的眸光,看在他人眼裡著實滲人不易接近。

那種沒有溫度的眼神更像是屬於一個對世間沒有留戀之人的,如今配上千瘡百孔,潰爛透骨的面貌,在澹臺嫣看來,真是比曾經恐怖片裡見到的惡鬼還恐怖。

好在她來到這個世界後,也是見多識廣慣了,並沒有丟臉的被嚇到。

再觀青年的修為, 竟然已經是魔修的合體期了,那些怨氣的吸收給他帶來的益處還真是大。但得到這益處的過程卻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人受得了的……

如此想著,澹臺嫣佩服青年毅力的同時, 又擔心起玄燭怎麼辦。

澹臺嫣覺得現在不是開口說話感慨的時候,便傳音給了楚子拾, 說的有些委婉:[小青默看我們的眼神不太對啊,不會真的就是那魔君寧卿陌恢複了記憶吧, 也不對……我至今都懷疑小青默到底是不是那個魔君,畢竟那魔君現在不是在自溪崖那裡嗎?可是現在他這神情……我都替玄燭頭疼……]

她可都已經在心裡祝福他們這一對了,這百年的心理建設不會都白做了吧。

[他的氣息已經不是聞青默,應該就是魔君了。]

只不過其中原因肯定更為複雜。

楚子拾作為一個如今上升至金丹中期的修士,面對青年的眼神, 下意識地握緊了袖袍裡的手,握成拳頭,剋制了內心的一絲惶恐。他想到當年初見聞青默時, 對方是個毫無修為的少年,他比聞青默高出不知多少境界,當初他想過等以後聞青默學有所成,可與之比鬥一較高下。直到五年後,玄燭用傳音石告訴他聞青默已至金丹後期,那時他心有悵惘,想到自己果然還是最沒用的那個。

不過他也沒有糾結太久,不多時便看開了修為的高低這件事,只想著下次見到聞青默,誇誇這個年少有成的玄燭弟子。而如今,面前的其實是魔君的青年修為已不知提升了多少個境界,他卻連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不是說不出口,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出聲打破此時詭異的沉默。

在場的幾人各懷心思轉過了幾輪,其實也不過只是轉瞬之間。

玄燭依舊站在距離青年五步之外,他察覺到自己的道心只因為青年的一個眼神,便生了縫隙,還未被完全壓制的心魔在那一剎那獲得了可趁之機,又開始在他耳邊竊竊私語起來。

玄燭表面平平,面向青年微微笑了下,手裡拿出一個瓷瓶,先是倒了一顆吞下,然後主動走到了青年的面前,遞給他:“這是澹臺給的去腐生肌的靈丹,你先吃下吧。”

語調還是一如往常的溫和,卻又缺少了一些過去對弟子的寵溺愛意。

見到玄燭怕他懷疑,試毒一般的舉動讓青年眼裡的情緒有了一絲波動,他接過瓷瓶,對望著他的澹臺嫣道了聲謝謝,嗓音似乎還殘留著昔日被折磨時喊破嗓子的沙啞,語氣卻又甚是平靜。

澹臺嫣聽到“多謝”兩個字從青年口中道出,笑了下,道:“應該的。”

她當時就聽玄燭說聞青默出了事,從玄燭簡單的描述中她得知了一些情況,便帶了最好的去腐生肌的靈丹來,放到修真界論品級也是極品靈丹的級別了。

青年又看了眼玄燭,而後倒出一顆靈丹,吃下,閉上眼,執行法力。

黑色的魔氣在青年體表流轉,更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絲寒意。

片刻後,青年臉上和身上暴露在外的,那些原本深可見骨的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玄燭三人站在一邊,看似不言不語,實則澹臺嫣的傳音已經在玄燭的腦海裡各種炸開花了。

[呼叫呼叫,玄燭!你沒事吧?]

[我聽你說過這魔君人挺好的,說不定只是不善於表達情感,所以面對我們才面癱了點。]

[你等他療傷結束就好好和他談談啊,我和子拾先到處逛逛,等會兒結束了你給我傳個音訊哈。如果,如果真那啥了,也沒事……不過我相信小青默對你的感情,不是那麼容易就消失的……]

澹臺嫣的傳音說著說著愈來愈輕,說到最後她似乎也越來越沒底氣了。

玄燭回頭望向站在他身後側的兩人,看到了澹臺嫣和楚子拾毫不掩飾擔心自己的表情,他心裡一暖:“我能有什麼事,你們戲太多了。”

發現玄燭還有力氣對他們開玩笑,澹臺嫣鬆了口氣。

她看了看一本正經的玄燭再看了看青年,無聲對玄燭做了一個雙手握拳往下的加油動作,而後拉著安靜如雞的楚子拾離開了這裡。

兩個時辰後,天色漸漸暗下來,從東方升起的圓月取代了日落西山的太陽。

在玄燭看來,澹臺嫣的極品靈丹發揮了完美的效果,瑩瑩月光下,青年臉上的肌膚看上去瑩白如玉,倒是比曾經的狀態還要好。

青年撥出一口氣,睜開了眼,他看了一眼玄燭後,站了起來,道:“我先把衣服換了。”

玄燭發現徒弟,不是徒弟,是聞青默的身體這百年來不知不覺長高了不少。如今站起身和他面對面,身高上已與他相差無幾了,只不過看著還是有些過瘦了。

一邊想著,對於青年那句陳述,他淡淡應了一聲。

接著,青年沒有施起任何隔絕窺探的屏障,就那麼光明正大地,當玄燭整個人都不存在似的,脫起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