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亮如夜空星鬥的雙眸中情深似海,他道:“師父,我喜歡你。不只是尊敬之愛,不只是親情之愛。”

他道:“我愛慕於你,我心悅於你。”

每一個字都彷如千斤重,重重壓在玄燭的心尖上。

那一刻,世間的一切,就連嘩啦嘩啦的雨水,彷彿在面前的青年說出這句話後剎那靜止了。

說完後,青年好似終於鬆了口氣,嘴角微勾,時間彷彿也跟著重新流動了起來。

玄燭愣怔道:“……什麼時候開始的?”

“人大抵總是會格外在意最脆弱的時候給予自己那份溫度。而我,到後來只想緊緊抓在手裡,我想要這份溫暖獨屬於我,我想要你獨屬於我。”青年說著如斯深情的話,抿嘴淺笑,然後卻是主動松開了他的手。

怨氣那邊已有部分從天羅地網中逃出,開始朝著解開了陣法的四方天地而去。玄燭以法力為媒介,再次擴大天羅地網的範圍,想將那些逃逸的怨氣捉回來。

可就像青年說的一樣,這些以地魔元神為補後,蠻橫的過分,似乎也是受夠了他前期對它們的禁錮,啃噬他的法力不說,竟想以那些怨氣沾染他的法力,以此來亂他道途!

真的沒辦法了……看來只能……

玄燭的法力在與那些怨氣博弈,他反手青年松開的手,緊緊地,攥得太緊在對方的手背上留下了紅印子,他咬緊了牙關,字字泣血道:“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也不想知道!什麼都不許做!”

金丹期的修士連元嬰都沒修出,還受了傷,能做什麼……

如果修到元嬰,和玄瑩一樣,尚還有機會以元神存活下去,但也或許是某種被人為操控的結果……可如今金丹期的青年也要進去,只不過是去送死而已。

“師父,你對我說的話,就是我想對你說的。”青年說的輕巧,看上去像在說今天吃什麼一樣,“師父要做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不如我大。”

“你真是反了!”玄燭咬著後槽牙,忽然吐出一口濁氣,極緩地問道,“乖徒兒,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如何想的嗎?”

只能用談話拖延一些時間了。

青年答非所問般道:“師父,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此一去,只希望師父能看著我,什麼都不要做,一旦沾染上那樣的怨氣,如今受了傷的你恐怕會被怨氣所侵,絕不會好受。”頓了頓,他悲傷道,“如果師父無法做到,那離我越遠越好。”

玄燭質問道:“你怎麼會認為我會答應?”

青年像是知道他會對此妥協,沒有要求他非要應答不可,深深凝視著玄燭,而後忽然湊到玄燭胸口,將頭往他的胸膛靠了靠,低聲如自言自語:“此生得此機會與師父你相遇,何其有幸。”

青年明明也受了傷,這時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說完了話,輕易地將自己的手從玄燭的手裡抽了出來。

他拿出冷昭劍,在玄燭眼前,在玄燭經受怨氣侵襲,正在全力鎮壓,不及反應之時,禦劍飛入空中,留下一句:“師父,之後請你莫不要為我沖動行事。我還等著你對我的答複呢。”說完,人已向著怨氣那邊而去。

青年一離開,隔離了雨水的屏障也一併離開。

玄燭渾身濕透,望著禦劍朝龐大怨氣而去的身影,以修為蕩開沙啞的聲音:“你給我回來!”

可這聲音對於去意已決的青年而言,仿若未聞,他那背影只是離他越來越遠。

怨氣透過法力滲入玄燭的元神裡,仿若惡魔一般,開始有聲音在他耳邊嘀嘀咕咕。

玄燭向前邁了一步,這時恰有一抹怨氣纏在了他的腳踝,他用法力將之殲滅,使完這一招,整個人仿若失去了力氣,一下子單膝跪在了地上。

——道盡途殫之時,原來你還是這般弱小,這時候你也可以追求所謂的肆意自我,不顧徒弟的所作所為,幹看著嗎?

——哈哈,什麼灑脫,什麼逍遙物外,你從一開始就一直都在逃避罷了!

——來到這個世界真的讓你開心了?成為散仙之後你真的開心了?

——你只是因為重活一次,以裝作不受拘束的樣子來面對世事罷了。

——到頭來,你也不過還是曾經那個,只能任由命運蹂躪的季無憂。如今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最親愛的弟子去送死,什麼都做不了的季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