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劍插進胸膛,最後透過後背時那瞬間“呲”的一聲。他的心髒好好的,可這一刻,看著面前被他一劍刺穿心髒的玄燭,卻痛徹心骨。

修士就算被刺穿心髒也是不死的,師父不可能被他這般簡單的技巧所殺,可此刻在他劍下之人的心口卻鮮血噴濺,濺到他的臉上,他彷彿感受到了血的溫熱,更是心如刀絞。

他的手臂攬著玄燭的後背,低頭,與玄燭那雙從不解變成刻骨恨意的目光對上,看似涼薄道:“我知你不是我師父。但我這般,卻知自己真的殺了他一次。”

倒在他臂彎裡的人影與滾燙如火燒得他心髒疼痛的鮮血逐漸湮滅。

“當啷”一聲,直至冷昭劍掉落在地,他的眼前再沒有那讓他心緒波動之人了。

他重新拿起劍,臉上無悲無喜,這次插進了自己的心口。

血花在他的心口綻放,這個陣法如鏡花歲月破碎出現了裂縫一般,他轉頭望向身後,赤衣青年與他對立相望,朦朧的臉上似乎嘆息。

而他也嘆息道:“總有一天,我會知道你是誰。”

這話是對赤衣青年說的,亦是對他自己說的。

從一開始,玄燭將常宏邈弄出這個陣法之後一切就不對了。

不,是從這個舉動之前就不對了。

此後,直到玄燭準備吻他為止,都只是他自己的臆想罷了。

他做了一個美夢,美夢中只有玄燭與他兩個人。玄燭牽著他的,陪著他到處走著,他什麼都沒說,心裡想著玄燭會如何,玄燭便如何做了。

最後還給了他他所期望的那種回應。

然後從他拒絕開始,美夢破碎變成噩夢,還多了一些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的人物一一出現,

不知是為了單純的迷惑他,還是潛藏在他內心深處被他忘卻的東西……

一切都變得詭異非常。

然而,即使此地的師父可以接受他的感情,可以與他在一起,這裡說到底只是一個幻陣,這裡不是他該在的地方,他該回他應該在的地方了。

那裡的師父不知道他的心思,他也無法讓師父知道自己的心思,或許這一輩子,他都要懷著這般無法得到回應的心情面對師父了。

即便告訴了師父,師父依然只是待他如弟子,但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就總能夠懷著希冀來期待此後的每一天。

可又有什麼關系呢。

當時他不知該如何從幻陣中解脫,可赤衣青年卻是知道的。

而赤衣青年什麼都沒對他說,他卻像是與他心靈相通了似的,知道了該如何從這幻陣中解脫。

殺死最讓自己脆弱的部分。

這個所謂“殺死”,是要你認為他死了。

所以在他的心裡,玄燭是真的死了一次。

再痛苦,他也要下手。

一旦下不了手,那便會借勢引發心魔,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而在摧毀這部分脆弱後,再殺了自己,就能破了這幻陣。

這便是所謂的——置之死地而後生。

幻陣裡的一切至此消失,再次睜開眼時,連冷昭插入胸口所帶來的徹骨寒冷也跟著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