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月光,撒在趙盾窗戶下的案桌上,此時已經變了模樣。

銀光映照著窗外的桑樹和那一輪圓月,趙盾就跪坐在案桌前,此刻也能從銀光處看到他剛毅的臉龐。

他不是在欣賞月景,而是在向月光述說著他的愁怨。

人定之時,他輾轉難眠,在床榻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

他想要訴說著他心中的不滿,可是又找不到合適的人,想要寫在竹簡上又擔心他人看見。

欲箋心事,不知何言。

他坐於蓬窗之下,持樽飲下甘泉之水。

上古時期的人就崇尚自然,認為像泉水那樣的活水是天下的淨水,所以貴族自然不是喝井水。

在貴族的院落中,不僅有著水缸和水井,於室內還有日用的水壺,裡面盛備清泉水。

泉水是由僕人白日前往鄉邑外山間的溪泉所盛,天然無害、多年來也不見問題。僕人取桶盛泉水裝於主家使用的水缸,而像他們那些僕從,則是飲用另外從水井取出的井水,他們將井水放置在僕從所住的院落,也不是缺水時去打水。

水井的水一般供應僕從飲用、洗衣,貴族所飲用、煮食都使用他們打的泉水。

趙盾放下樽,看著其中還剩餘的清水,怎麼也看不出有蟲物。

他又想到了他父親與他說的那些話。

“王孫者,天下少有之善,他既然以此關心我,那你也可以用這樣的機會接近他,與他結交;

這樣對你、對趙氏都沒有害處。”

趙盾雖然有著手段和城府,可他也讀過書,崇尚那些有德行的君子。要他為了這樣而去接近王孫,他有些做不到。

可趙衰還對他說,“成大事者不惜其身,你為了政權都能夠在我這裡要到了嫡子的位置,那又為何對王孫有著特殊的待遇呢?”

趙衰說得也很清楚,他能夠爭奪兄弟之間的權力,也能夠向王孫那樣的外人身上謀取相應的利益。

趙盾嘆了一口氣,或許這就是他的命運。

從狄國來到晉國之後想要出人頭地就必須要這樣做。

他認同王孫有著君子的德行,可現在卻要懷著不好的目的接近他,這讓他一直都睡不著,也就有了先前那一幕。

趙盾舔了舔他的幹褐的嘴角,他原先並不怎麼熬夜,古人也沒有熬夜的習慣。

可在入仕之後趙盾有了熬夜的習慣,他在晉國沒有自己的班底為了出人頭地,他必須要自己不斷的努力。

入晉國朝政之後他時常在夜色之中翻閱工作的奏簡,可是為了一個人而睡不著還是頭一遭。

他看著案桌上的銀光上照映出他的臉龐,有了質問。

“你難道要做做一個加害於君子的小人嗎?王孫在聽父親有疾還能幫助我說出治療的方法,可我現在卻要別用用心的接近他。”

秋日夜晚的蟬鳴漸漸停歇,似乎也預告了蟬已經在秋季死去。

趙盾緊了緊有些受涼的身子,起身走回了床榻。

“但願王孫沒有什麼值得利用的地方,也希望我不會因為利益而損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