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蘊看著他的笑,心中明明有著許多的怨,此時卻都不禁忘了去,只能痴痴地看著他,走了過來,如同那一年、那一天。

那,大概是十年前吧。

母親早逝,因此,父親對她的教導極為嚴厲,不想她被別人說,難怪這樣,就是因為沒有母親的緣故。她真的很努力了,努力學習老師教導給她的一切,可是,她不是曦姐姐那樣的天才,不論她如何努力,每天都過了子時才睡,可她永遠也沒有辦法像曦姐姐那樣,只看那麼一遍,就能把一首詩牢牢地記住;只是學過一次,就能把針法給記住……無論做什麼,都又快又好。

這一天,父親檢查曦姐姐和她的作業,看到曦姐姐的時候,眼裡就露出了笑意。看到她的作業的時候,眉頭就皺了起來。

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沖了出來,躲在一棵茂密的樹下大聲地哭。

那個時候,顧緋也是這麼從樹上飄了下來。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少年,白衣飄飄,目如朗星,一塵不染,那麼地飄逸,那麼地高貴,同滿身泥汙,哭得好像泥孩子的她,完全好像兩個世界上的人。

但是,他卻從不像別人那般,一臉失望無奈地看著她,似乎說母親那樣的女子,怎麼會有她這麼笨拙的孩子。

他毫不在意地用他潔白的衣袖擦幹了她的眼淚,耐性地聽她的話,當她說不想學這學那不想當什麼多才多藝的閨秀時,他也沒有責備她,只是默默地聽著她說。最後,還帶著她出去玩,那是謝如蘊第一次去街上,那個時候的泥人兒,是那麼地可愛;那個時候的麥芽糖,是那麼地甜,那個時候的街頭賣藝的表演的是什麼……

直到現在,仍歷歷在目,好像在眼前一般。

後來,她知道了這個少年的名字,叫顧緋,他是她的表哥。

她還知道,他也是同她一樣,他娘生他的時候,就死了。他也沒有見過他的娘。

三叔母顧雁行笑著問曦姐姐和她,長大以後,誰要當緋表哥的新娘。問這話時,三叔母的眼神,落在曦姐姐的臉上,姑姑看中的是聰慧美麗的曦姐姐。曦姐姐的臉微微紅。謝如蘊急了,大聲地說:“我要當緋哥哥的新娘,我一定會好好學習,成為比姐姐還要出色的女子,成為緋哥哥最完美的妻子。”

從那一天,她一直在努力。

她成了謝家最自傲的小姐,她的一舉一動,無數女子為之效仿,是淑女的典範,她更是最完美的妻子人選。

當年,即使是曦姐姐,她唯一的親姐姐,她也沒有讓步。

如今,這樣一個女子,她怎麼能讓?

“緋哥哥,我不會退出的。”

“我絕對不會把你交給那樣一個只有一張臉的女人。”

謝如蘊倔強地看著顧緋,眼中卻浮現了淚花。也只有在顧緋的面前,她不由自主地就會褪去所有的偽裝。在他的面前,她始終只是當年的那個滿身泥巴,哭得鼻涕眼淚橫流的孩子。她知道,在顧緋的面前,她從來都不需要偽裝。

顧緋來到謝如蘊的面前,摸了摸她的頭,如同當年那般。

“很久沒有出去了吧?走,緋哥哥買糖給你吃去。”

那神態,縱容而又寵溺,就好像看著一個小妹妹。

依然,如同當年那般。

陪著謝如蘊在外頭逛了半天,天將晚的時候,送了謝如蘊回宰相府。

“不進去看看姑姑?”

謝如蘊問,這個時候的她,眼裡還殘留著笑意。許久不曾這麼好好地逛過街了,買了許多有用的沒有用的東西,同顧緋在一起,心情總是會變得格外地好。

“不去了,改天吧。”

顧緋回道。

謝如蘊就嘟了嘟嘴巴。

“那你現在去哪裡?是不是要去見那紅七?哼!”

顧緋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只揮了揮手。

“進去吧,時間不早了。”

“看在你今天先陪我的份上,就先饒了你。告訴你,別以為這樣就完了。我可沒有這麼容易輕易放棄。除非出現一個比我更喜歡緋哥哥的人,要不然,緋哥哥妻子的位置,只能屬於我。”

謝如蘊一揚頭,高傲地轉身,抱著滿懷的東西。

而顧緋,果然,如她所說,沒有會太師府,而是掉頭來了紅府,見紅七。此時,紅七正在用晚餐,聽說顧緋來了,頗有些意外。不過,還是見了他。當然,她不可能會中斷真吃的好好的飯。所以,顧緋來的時候,紅七正夾著個紅燒獅子頭,咬了一半在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