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是這樣的。周家昨日來人,偏那時還不知道七姐兒大好了,就叫五姐兒、八姐兒、九姐兒見了那姜媽媽。雖明著不曾說我們的意思,但看那姜媽媽的樣子,也是明白的,八成已經回去同主事的商量了。但現在,七姐兒又沒事了,我昨兒回去,想來想去,這事兒該如何向周家說呢?不會以為我們是在故意折騰他們,橫生誤會枝節吧?”

二太太緩緩地說道,邊說邊注意著老太太的臉色。就見老太太剛才輕松愜意的臉變得嚴肅起來,露出思忖的表情。

三太太一聽,這才知道,二太太她們原來也是為了這事而來。心中有些奇怪,那二太太一向不多管閑事,她膝下雖有個三姐兒,卻是姨娘生的,這麼好的親事可輪不到她的。她操這個心幹嘛?

不過,三太太可不會與好運作對,忙接著二太太的話道:“就是,現在改口,實在不妥。就是換了我們自己,碰到這種事,也會心氣兒不順的。”

“那照你們說,該如何是好呢?”

老太太看著幾個太太,眼神深沉。

二太太方要開口,大太太卻看老太太並沒有發怒,反而還問她的意見,心想這事兒似乎有門,腦子一熱,快人快語地搶先道:“當然是將錯就錯啦,幹脆就照昨日說的,在五姐兒、八姐兒、九姐兒幾個裡頭挑一個結了這門親事好了,這樣最妥當不過。不過,叫我說,要選還是得選我們五姐兒,長幼有序嘛。老太太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二太太、三太太一聽,就知道要糟。

老太太的性子強,只有別人聽她的,哪裡容得了別人代她拿主意?

就是本來要成的事,這下只怕也要糟了。

果然,老太太把手往桌上一拍,大怒:“荒唐!老大媳婦,說這種沒有良心的話,你這個做長輩的,對得起九死一生的七姐兒嗎?是不是看她沒了娘,就不把她放在眼裡了,欺負她沒人撐腰。她都好了,你還要奪她的親事。你存的是什麼心?告訴你,她沒有娘,還有我這個祖母呢!還輪不到來糟踐她。”

老太太聲如雷鳴,罵了大太太還不夠,又轉向了其他幾個媳婦。

“還有老四媳婦,平常看你對七姐兒倒是不錯的,怎麼這回卻這麼糊塗?難道親生的就是寶?別人生的就是草嗎?老三媳婦,為了你的八姐兒,你也存了和老大媳婦一樣的心思嗎?我說為什麼我在的時候七姐兒就好好的,我不過離家數月,七姐兒就遭了這麼大的罪,這裡頭,哼,若是給我知道有什麼么蛾子在裡頭,不論是誰,我都絕饒不了她!還有,老二媳婦,你向來是個明白人,為什麼這回也跟著糊塗了?”

“媳婦不敢!”

四個太太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老太太好一陣臭罵,四個太太一個也不敢開口。足足罵了一刻鐘,老太太累了,這才停了口,胸口還一起一伏地,顯見氣得不輕。

好一會兒,老太太的氣才消了一些。

鶴兒見狀,就給老太太又倒了一杯茶,剛才費了不少口水,老太太也渴了,便接過一口一口地喝著。

幾個太太還在地上跪著,她也不叫她們起來。

三太太就給鶴兒使了個眼色,鶴兒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老太太,您看,幾個太太還跪著呢。這地上也沒墊個墊子,太太們身體嬌貴,跪壞了可如何是好?”

“怎麼,你心疼她們呢?”

老太太不悅地看著鶴兒,眼神如刀般淩厲。

鶴兒笑道:“我是心疼了,不過,不是因為太太們,全是因為老太太您。”

“這話怎麼說,跪的又不是我?”

老太太奇怪地問道。

“老太太是菩薩的心腸,跪的是太太們,心疼的是老太太。我又是老太太的丫頭,老太太的這心一疼,我的心,當然也疼啦。哎喲,”鶴兒揪著心的位置,“老太太就可憐可憐我吧,別叫我的心再繼續疼下去了。”

“你這丫頭,鬼話連篇地哄我呢。”

話是這麼說,老太太的臉色好看多了。

鶴兒趁機勸道:“幾個太太一向最是孝順不過的,也許,其中有什麼緣故也說不定。要不然,給太太們天大的膽兒,也不敢在老太太面前說這樣的話啊?”

老太太沒有吭聲,但,到底也沒有繼續發怒。

四太太這才委委屈屈地道:“老太太您誤解我了,我之所以也同意大太太的意見,正是為了七姐兒和老太太著想啊。”

“喔?這怎麼說?”

老太太冷冷地看著四太太道。

“老太太您想,七姐兒好好的,卻突然說傻就傻了,這過來沒兩月,又說好就好了。病情反複不定。若是再兩個月,又傻了,那可如何是好?到時不但對周家沒法交代,就是周家不退婚,勉強嫁了過去,也只有被欺負的份。一想到這,”四太太拿起手帕,拭了拭眼角,“我就覺也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