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臉色突又變得猙獰:“當初明明是我請的大夫,二房卻硬是給劫走了。她的兒子倒是活蹦亂跳的沒事了,可憐我的女兒,卻落下了這一生的毛病。還有老太太,也站在她那邊,偏心偏得不知道哪裡去了。還有你爹,一天到晚就知道修什麼鬼道,連家也不回、不管。害我們孤兒寡母的被人欺負。哪家的嫡系大房不是揚眉吐氣,風光得很?只有我們家,正正經經的嫡系長房,卻要看這個的臉色、那個的臉色。都怪我,當初怎麼就聽說是嫡系就嫁過來了呢,還是個瘸子。比別人家的庶子也不如,我的命,好苦啊!”

說著說著,大太太就又想起了她苦難的一生了,越說越傷心,越說越難過,淚珠子不停地往下落,不曉得濕了幾條手帕。

本來身體不適的紅五,反而要打疊起百般精神安慰於她。

大太太這一哭訴,就足足說到了快天亮的時候,紅五自始至終溫柔細語,不曾有一點兒的不耐煩。

倒是她值夜的兩個丫頭翠璧、佩玉瞌睡連連,頭不停地點啊點啊的。

給大太太發現了,免不了數落一通。但大太太向來是雷聲大、雨點小的性子,兩個表面唯唯諾諾,心裡卻不以為意。只是暗地裡可憐自家小姐,怎麼就攤上了這麼一個囉嗦的娘,真是有夠好受的。偏偏小姐為人又孝順。

藏玉軒的夜,就這麼過去了。

而白天,總會來到的。

一夜冬雨,落葉滿院。

梧桐院遍值梧桐,一到了秋冬季,落葉就掃也掃不盡。尤其是風大的日子和下雨之後。

紅七一起來就覺得有些氣悶,就推開了窗。天才微微亮,幾個丫頭婆子正掃著地上的梧桐葉子。

裡頭紅七一個名字也不知道,就看到個面熟的,就叫道:“那個穿紅衣的,過來一下。”

小蘭的臉刷地就白了。

她就是那天端冷飯給紅七吃的小丫頭。當時紅七抱怨:“怎麼是冷的。”小丫頭去廚房裡拿飯盒被擠兌了幾句,正是一肚子的氣。在加上小姐又成了傻子,雖不是存心,卻沒了以往的敬意。不假思索地就回道:“愛吃就吃,不吃拉倒。”

當下,紅七就把飯碗砸到了她的身上。

她這才意識到,眼前的傻子,可是自個兒的主子。

鬧出的動靜不小,春風幾個很快就趕過來,把她攆出了屋子。夏溪狠狠地罵了她幾句。後來也就沒事了。

但,昨天整個園子裡的人都說,小姐好了,不傻了。

從那個時候起,小蘭就惴惴不安地。

這個時候紅七一點名,她如同木頭般僵著身子走到了紅七的面前,腦子裡天馬行空地充滿了不好的念頭。

“你……”

紅七才說了一個字,她就膝蓋一軟,跪了下去,不停地磕起頭來。

“小姐饒命、小姐饒命,不要把我趕出去。”

頓時,一大堆下人齊齊朝這邊注視,臉色全都很難看。小蘭那日被夏溪教訓的事兒,大夥都是親眼看見、親耳聽到的,也曉得小蘭是犯了那一樁。但說實在的,這些日子,對小姐沒有不敬的,這院子你只怕找不出一個來。

她們倒也不是刻意存了奴欺主的心思,只是這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是如此,一方弱了,另一方自然就強了。

現在紅七好了,她們自然也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紅七本來沒有存這種心思,不過,事到如今,不殺雞儆猴一番,倒叫人小看了,而且,這些人心裡定會一直耿耿於懷。心裡有事,這做事的效率也就不怎麼樣了。

既然問題曝出來了,就一勞永逸地解決。

紅七從來不喜歡拖拖拉拉。

“好了,別哭哭啼啼的。不然,我現在就趕你出去了。”

小蘭連忙擦幹了眼淚,果然不再哭了。

“你叫什麼名字?”

紅七問道。

“小蘭。”

小蘭怯生生地回答道。

“你去把這院裡的人都叫到這裡來,就說我有話要說。”

春風、夏溪幾人在屋子裡服侍,春風、秋霜在收撿床鋪,夏溪、冬雪兩個一個端了洗臉水,一個拿著毛巾剛剛進來。

幾人聞言,動作俱都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