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鎮北邊軍與早先殺入北匈的徵東邊軍早在去年秋末便結束了那場北境之戰,只是這幾個月來,兩大邊軍並未急著撤出北匈境內,反倒是耐著性子將這草原之國最後的殘兵敗卒都趕殺的一個不剩,免得死灰復燃。

而在南境,白難帶著的大軍早已經攻破江寧城,現如今,南唐國土盡數歸楚,大軍尚未得歸,只不過戰事已經落下帷幕。

大軍統帥白難,這位統帥在楚字大旗插在那城樓之上之後便再無蹤影,明擺著今後會成為大楚王朝之後一等一功勳武人的白髮男人沒有選擇那份功勳,而是選擇不再出現在廟堂和沙場當中。

不過這場大戰,大楚王朝十二位王侯所剩無幾,四大軍侯更是四去其二,剩下的兩位軍侯有誰遞補其實是現如今大楚百姓最喜歡討論的事情之一。

不過最後塵埃落定時,還是實在出人意料。

華章侯領著徵東邊軍殺入草原深處,在北匈大軍尚未回頭之時,便攻破了那座北匈王庭,如此滔天軍功,足以讓其爵位再上一階,因此大戰落下帷幕之後,這位王侯便當真成為了王朝新軍侯之一。

另外一人也不是旁人,鎮北邊軍原本的主將鎮北侯,先有多年鎮守北疆之功,後又有這場大戰的功勳在身,這一次成為新的四大軍侯之一,實在也挑不出毛病。

至於空出了的數位王侯爵位則是有許多戰功卓著的大將軍遞補,唯獨一人,在聖旨傳到軍中之時,不屑一顧,甚至拒不接旨。

鎮北邊軍大將林驍!

這位在當初那場大戰之中以萬人騎軍在大軍之中來回衝殺的無雙猛將,在接到聖旨的時候,並無一絲高興,反倒是神情冷淡至極,所謂的一將功成萬骨枯,他以往並無太過真切的感受過,可現如今,真是切切實實深有感觸,他麾下騎卒一萬人,大戰結束之後,只剩下十數人而已,可以說若不是那一萬戰死計程車卒,這王侯爵位,到不了他手上。

林驍心中有愧,所以並不接旨。

只不過今日軍帳之中,衝進來數位邊軍士卒,人人持刀,看著那位身材高大的大將軍,林驍看著這僅剩的數位士卒,有些不解。

數位士卒之中,周太平不算是原本的騎軍老人,但後來加入這支騎軍之後很快就和這些士卒打好了關係,這小子文采好,又敢搏命,所以這些士卒都樂意和他扎堆,現如今數位邊軍士卒衝進軍帳,便是讓這周太平來開這個口。

看著林驍,周太平抱拳問道:“敢問大將軍,為何不接受封侯一事?”

林驍默然無語,此事邊軍之中大抵都知道的七七八八,又何必來問他。

林驍不說話,周太平便繼續說道:“敢問大將軍,是否覺得對我等士卒有愧?”

林驍點點頭,沉聲道:“這份軍功原本該是諸位共享,為何非要成就林驍一人?”

周太平朗聲道:“我騎軍士卒戰死一萬一千三十二人,死的每一人都希望將軍能夠封侯,甚至苟活之十二人也都希望大將軍封侯,大將軍可是為自己封侯?非也,乃是為我騎軍上下士卒而封,若是大將軍不做這個王侯,誰又知道我邊軍為中原百姓做過些什麼?因此懇請大將軍,為我等士卒而做這個王侯,以慰戰死袍澤!”

林驍不語,身後殘存士卒單膝跪地,異口同聲朗聲道:“求大將軍封侯!”

林驍重重點頭,但仍是不發一言。

——

靈運三年,夏。

鎮北邊軍大將林驍入陵安城,正式封侯,大楚皇帝念其衝鋒陷陣勇猛無比,以前朝那位舉世無雙的大將軍爵位賜之。

溫侯!

巧的是,那位大將軍也用戟。

——

靈運三年,秋末。

霜殺百草。

世道重歸太平。

有個年輕人在陵安兵部消去軍籍,帶著一袋子銀子緩緩南下,直往江南,這位稀裡糊塗參了軍,殺了南唐人的年輕人叫邱小樓,先是跟著大楚南境大軍將南唐人趕回了南唐,並且還跟著大軍殺進了那座南唐都城江寧城,甚至之後他還聽說這支大軍是要殺回北境的,只不過好在後來北境戰事已經向大楚傾斜,因此大軍才放棄了北上的念頭,老老實實在江寧城駐防小半年之後,才被調回大楚,按照大楚律,一旦歸了軍籍,要想返鄉,都要先遞交卷宗,之後在陵安兵部拿到稽核文書才行,雖說有些麻煩,但兵部對大楚士卒一向寬厚,不會太為難,甚至在給他辦理稽核文書的兵部官員知道這個年輕人是要回鄉娶親的時候,甚至還破天荒的將兵部的一匹劣馬送給了這年輕人,免得這小子讓那姑娘等得太久,這年輕人撓了撓頭,沒說什麼,只是牽著馬便轉身返鄉。

這次出門參軍,他一直覺得就只有兩件事值得慶幸,一件事是將那些南唐人趕出了大楚,另外一件便是這退伍之後還有了一筆不少的銀子,其實更為重要的還是自己這一百來斤的身子啥都沒少。

兩隻手三隻腿,一樣沒落下。

年輕人很滿足了,因此在南下之後,一路心情都很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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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兼程,走了小半個月,才堪堪到江南。

實際上邱小樓要不是瞧著自己這匹劣馬已經是實在沒力氣的緣故,還能在快些,在臨近杏花鎮外的一條小溪旁,邱小樓停下來給這匹馬兒喂水,不急著趕路。

他視線所及,那座小鎮隱約可見。

或許是近鄉情怯,邱小樓走到這裡之後便有些邁不動腿了。

他看了看左右,有些無奈的找了一塊大青石坐下來,開始發呆。

他想起自己年少的時候,也就是這條小溪,他一人獨自在這條小溪裡摸魚,那個時候他還小,只不過水性已經實在是很嫻熟了,因此一下午便能摸到不少,只不過常常摸來的這些魚都並非是自己一個人吃,大多數其實都送了出去,小鎮百姓都有些怕他,只是因為他從小便父母雙亡,怕他帶來黴運,可都不是討厭他,因此偶爾也會給些吃的給他,他能不被餓死,大抵源於他不想死,也源於這些百姓的救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