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淮州州城,此地作為大楚靖南邊軍與江南叛軍的對峙最前之地,早就已經戒嚴,除去有靖南步卒接手城防之外,以往城中的州軍分為了幾隊,日夜巡查,嚴防有叛軍滲透進來,只不過就算如此,這座城也沒有封城,大抵是因為劉閔其實自始至終都沒有將那些江南叛軍放在眼裡的緣故,雖說沒有封城,只不過對來往百姓的盤查卻真是要比之前嚴格許多。

今日午後,城外來了兩道身影,是兩個老頭子,一個姓齊,一個姓高。

正是聯袂而南下的齊老先生和高姓老人。

兩個老頭子入城的時候,守城的靖南步卒只是打量了幾眼,興許是覺得兩個歲數加在一起肯定超過了一百五十歲的老頭子不會是什麼奸細,所以連盤問都懶得盤問,就讓這兩人進城去了,路過城門時,齊老先生看了幾眼那守城步卒,沒有多說,而高姓老人則是目不斜視。

他若是知道那步卒心中所想,指不定會如何冷笑,一百五十歲?

兩人歲數相加,其實絕少不過四百歲。

兩人走在街道上,步伐不快,兩個老人同時南觀,神色各異。

高姓老人冷笑道:“姓齊的老匹夫,你謀劃的江南戰事,倒是好大的手筆,白難不愧是大楚名將,帶著一群烏合之眾居然都能有這份戰力。”

齊老先生神色自若,“靖南邊軍都動用了,江南能翻起什麼浪花來,看著吧,要不了多久,這場戰事便要落下帷幕,到時候大楚還是那個大楚,你擔心什麼?”

高姓老人冷哼,“你真當老夫是黃口小兒,會信你的話,這江南戰事,你這隻老狐狸能沒有另有謀劃?只不過不論你如何謀劃,江南戰事的大局變不了!”

齊老先生笑而不語,對此並不解釋什麼。

這種舉動,倒是讓高姓老人有些想不透,他這些時日一觀大楚氣運,發現那根象徵著大楚氣運的氣運柱子,並未有什麼變化,反而是一如既往,可即便是如此,老人也不敢掉以輕心,一座王朝的衰落,雖說觀氣運能看出些什麼,可歷史上,也有許多氣運不衰落而王朝分崩離析的,他雖然不願意相信大楚也會如此,可既然有這個老人在他眼前堂而皇之的謀劃大楚,那便讓他不敢掉以輕心。

高姓老人沉默很久,忽然面無表情的問道:“姓齊的,你老實說,你到底是不是前朝舊臣,謀劃復國?”

齊老先生平靜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大漢朝分崩離析百餘年,整個國土分為三國,雖說大楚坐擁中原,可你就算將大楚弄的亡國,這天下仍舊還有南唐與東越,除此之外,還有北匈虎視眈眈,你當真以為你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將已經氣數盡數散去的大漢重新扶起?”

高姓老人看著齊老先生,一臉怒容。

老先生冷笑道:“說到底還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夫一己之力再復大漢有何不可,難不成大楚能做的,大漢便不能做了?”

高姓老人怒道:“你當真要讓這中原再現戰火,讓中原百姓再次流離失所?要是如此,姓齊的,老夫乾脆將這條老命捨去不要,和你同歸於盡在此!”

齊老先生神情古井無波,平靜道:“大楚竊大漢氣運便是理所應當?那大漢復國便是逆天行事?莫說你是不是這樣想,反正依著老夫來看,便不是這個道理,老夫這輩子說了太多道理,這次也不想和你多講這些道理,就是有一點你要記住,甭管老夫是不是前朝舊臣,是不是要復大漢,但姓高的你該記住,這世上真沒那麼多理所應當!”

“大楚的江南戰事是不是老夫謀劃都暫且不提,但一觀現如今情形,這江南戰火燃不到別處去,大楚三大邊軍再加上這十數州的無數州軍,還壓不下這江南烽煙?那你也太高看老夫,太小看大楚了,既然江南戰事不是老夫的收官手,你倒是該想想其他的,想想到底老夫還有什麼手段,這些年,老夫這局棋鋪就了這麼久,最後收官之時,自然不想自己一人知曉,你這個老頭子活的也夠久了,就和老夫一起看看這局棋到底是不是如老夫所願,順便提上一句。老夫在收官這局棋之前,的確還有許多地方落子有誤,只不過在老夫來看,都是無傷大雅,現如今的大楚,真要是如你所想,那便真是無趣了。”

高姓老人面色鐵青,看著齊老先生,直到現如今都還沒有徹底看清他。

齊老先生把視線放在遠處的樓閣上,輕聲道:“旁人言萬丈高樓起平地,大楚坐擁中原百餘年,已經將這座高樓建的不能再結實了,老夫倒是還有些細微手段,能一朝一夕的磨損去氣數,可老夫不太願意這樣做,萬丈高樓,老夫一力摧之又如何?我輩讀書人,本就該有這份氣魄才對。”

這位苦苦維護大楚氣運的高姓老人嘲諷道:“如此行事,你如何稱得上讀書人三個字?”

對於高姓老人的嘲諷,齊老先生一笑置之,他當年在大漢尚未亡之前,不知道和多少人講過道理,有的人蠻不講理,他便多說幾句,有的人聽過道理之後雖說覺得有理,可也不願意接受,他也能等著他回心轉意,可唯獨寥寥幾人,講過了道理到底沒有他,他又不能做出些什麼來,可既然現如今大漢已經亡了,他講得道理也就難得講了,你不聽便罷了,我自有方法,若是還有攔我,那便將其在棋盤上抹去便是,這類事情,這些年,他做的實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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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總算是走到收官之時了,誰還能再攔下他?

或許有,但肯定不是這位高姓老人,說實話,這些年,能攔下他的,也不過三個人而已,前面一位逍遙人間數百年不理俗事,後一位一心練劍不管紅塵,最後這一位,早些時候從棋盤上走出來,原本很有希望成為這最大的變數,可拿舉世無敵四個字去換了一條他早就謀劃過的女子性命之後,便幾乎再無什麼可能,現如今他還是天下第一又如何,但真說不上舉世無敵。

他神情有些恍惚,只是喃喃道:“這百年之間,所作所為,誰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黃粱一夢,要真是,那真是一點也不值當。”

他話音才落下。

遠處街道盡頭出現一男一女。

男子一襲青衫,腰間懸劍,女子則是一身紅衣,氣色紅潤,比起之前真要好太多,兩人出現在街道上的時候,街上無論是行人還是商販都很是詭異的保持不動。

並且讓出了那條街道。

高姓老人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你算計來算計去,算計在這個年輕人頭上又如何,現如今他是天下第一,要來收拾你了,姓齊的,你不是胸有成竹麼,你怎麼不看看,你能在這位天下第一手裡撐下幾招?別擔心,真要死了,老夫肯定替你收屍。”

說完這句話,高姓老人趕緊閃到一旁,雖然知道那位和李長風一戰之後,不太可能還能保持著舉世無敵的那種鼎盛氣勢,但貨真價實的第七境武夫,還用劍,哪裡是他們兩個人能夠應付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