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老夫不想再多說了。”

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正好馬車已經停下。

駕車的宋玉輕聲提醒道:“先生,疏諫閣到了。”

高姓老人沒有多說,示意宰輔大人自己下車。

高深起身,轉頭看了一眼這老人,有些話還是嚥進了肚子裡。

這些話,說出來沒有意義,藏著其實也沒有意義。

鑽出車廂的高深站在疏諫閣門前,看著馬車緩緩離去,然後鄭重對著這架馬車微微點頭。

他轉身走進疏諫閣。

馬車漸遠,往觀星臺而去。

宋玉忽然開口問道:“先生,觀星臺到底該如何主持,你給支個招?”

車廂裡那老人有些頹然的擺手,“自己琢磨。”

自討無趣的宋玉很快便換了個話題。

“先生,你覺得那江南叛亂能持續多久?”

沒人理會他。

宋玉也不覺得尷尬,沉默片刻又問道:“先生,其實那位兵部尚書能勸動皇帝陛下,是你的功勞吧?”

車廂裡的老人不曾理會。

馬車來到觀星臺之前的那段距離,宋玉問了許多,除了最初老人回答了一個自己琢磨之後,之後的問題都不曾回答過,可宋玉卻一直在問,一直在問。

兩個人都知道為什麼。

宋玉知道走過這段距離之後,自己先生自己這輩子是再見不到了,所以趁著這最後的時間,他多問問,總歸是好的。

可車廂裡的老人卻不想說,這是性格使然,也是他為自己學生上過的最後一堂課。

一輩子要教的東西差不多都已經教完,可離別在即,總歸不捨。

馬車在觀星臺前停下。

宋玉跳下馬車,為自己先生掀開簾子,老人正襟危坐,平靜開口說道:“宋玉,今日之後,你便是大楚太常,須知這一生都該拋開個人喜好,以護大楚國運為己任,這或許會很無趣,但你宋玉記住,這以後就是你的責任了,推卸不得。”

宋玉苦澀道:“宋玉謹記。”

老人將馬車裡的那身官袍遞給宋玉,看著宋玉緩緩穿上,衣服不大,正是合身。

原本一身書卷氣的宋玉穿上這一身官袍,顯得更加的丰神如玉。

老人將自己腰畔的一枚玉缺解下替宋玉系在腰間,擺擺手,不置一言。

宋玉深深鞠躬,默然無語轉身走出兩步。

可兩腿顫抖,險些跌倒。

宋玉忽然轉身,開懷笑問道:“先生,還有再見之日麼?”

老人沉默許久,平靜答道:“有的。”

宋玉再度笑著轉身,已經是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