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南望在東院門口,站立了整整一天,沒敢入院,不是因為老祖宗,也不是因為晉南衣這樣一個天下第四在院裡,只是他知曉這老祖宗最後的光景,肯定是不想見他們這些苑家子孫,就算是他欽點要在他死後管理苑家諸事的子孫,也一樣不想見。因此就算是差不多已經大權在握的苑南望,對此也不敢有些什麼動作,就連進院都不敢,因為他知道,就算是老祖宗歸天之後,院裡還有一位,能夠讓他片刻之間體會到什麼叫失去一切的感覺,那位晉先生,雖說不姓苑,其實在老祖宗心裡,比這家裡所有姓苑的人都要重要,這種感覺並非是苑南望一人有,其實苑家上下都知道,因此就算是老祖宗歸天之後,要是晉先生做出什麼事情來,大約也沒幾個人敢真去質疑,更何況,沒幾個人有質疑的能力。

黃昏之後,苑南望總算是在晉南衣的授意下,走進東院,看到已經閉目的老祖宗,苑南望捂住嘴巴,很快便有眼淚流出,不管是不是真情實意,反正總歸要做出那個樣子才是。

晉南衣沒有廢話,開門見山的淡然道:“老傢伙該說的都和你說了,你自己琢磨該怎麼做就怎麼做,這十年的苑家你說了算,就算是遠在陵安的苑莊回來,也是你說了算,只不過老傢伙死前有遺言,說是他的死不必藏著,大可上報到陵安,你接下來會如何做,說一說?”

苑南望收起本就不多的悲傷情緒,輕聲道:“老祖宗之死,已經早有囑咐,死後苑家立即修書到陵安,然後苑……大人會回來,之後便按照老祖宗既定計劃施行,不會有半點偏頗的。”

晉南衣點點頭,沒有過多追問,只是平靜道:“我馬上便啟程離開苑家,十年之內不會回來,這之後苑家就算是有大難,我也不會插手,就算是你苑南望死在某個地方,也不要指望我出手,整個苑家,我要出手相救的,只有那個叫新臺的女娃,但是我很不希望看著苑家在你的手上被毀了去,就算是之後有另外一人重新撿起來,中間這經歷的事情,大抵也不會讓人覺得順心。”

苑南望喃喃道:“老祖宗的遺命,我跟著做就是。”

晉南衣沒有說什麼自顧自走出東院,去找某一位女子,牽著她的手出慶州。

這位用刀天下第一的大宗師,這一次要去的是北匈,她說想看看北匈那邊的風貌,那他陪著她去看看又怎麼樣。

北匈第一人甘如,天下第三,僅僅是在身前而已。

真打起來,他晉南衣不見得會輸。

只是他晉南衣要打的這一場架,比起來不久之後快要打起來的一場架,算是小巫見大巫。

——

年關將近,大楚各地都是一片喜氣,在大楚北地那處小鎮,原本有個代課的老先生,現如今也也會原本的教書先生回來了的緣故,不再上課,只是老先生不知為何,最近臉色有些發白,所以就算是那原本的教書先生回來之後,老先生也沒急著離去,只是在學堂裡多住了些時日,教書先生感激老先生代課情意,自然不會多說什麼,而那些孩童也因為佩服老先生的學識,巴不得老先生不走,自然也不會多說,可老先生沒走,其實小鎮裡又來了兩人,是一對夫婦,就在學堂旁租下一處小院子,與老先生比鄰而居,小書童對於那對夫婦談不上什麼好感,原因是因為他上一次聽著那婦人路過學堂時還罵了老先生一句老不死的,老先生倒是無動於衷,可這個小書童就記得很牢了,這些天一直沒忘記,只不過老先生看在眼裡,便早些打了招呼,說是不讓他去那處院子,就算是碰見那兩人也不要多說話,說些話的時候,老先生極為認真,讓小書童都有些害怕,那就是更不敢違背先生的話了,只是有時候遠遠看著那兩人的時候,小書童總是在想,為什麼那個貌美如花的婦人會嫁給那個面容看起來一點都不俊俏的男人。只不過想歸想,他從來都是不敢說出口的。

這一日早課完畢,教書先生要帶著學堂的學子們外出觀光,小書童覺著好奇,便也跟著去了,等到這邊學堂眾人都離開之後,老先生這才踏入那處小院子。

院子裡兩人,李長風坐在屋簷下閉目無言,葉殘妝拿了針線說是替李長風縫補衣裳,但其實他那些衣裳沒一件破的,全部是這女子閒來無事故意撕破,好有藉口來讓她才學的女紅有施展空間。

李長風不點破,懶得去理這些瑣事。

老先生走進院裡,看著這早已經在世間遊歷不下五百年的一對夫婦。

老先生輕聲喊了一聲,“李先生。”

這世上幾乎無人有比這位李長風活的更長的了。

李長風睜開眼睛,淡然笑道:“姓齊的,入鎮子時候那一拳的確是我有些手癢了,只不過也沒存什麼心思,只不過你現如今要是想要趕人,我就真想著和你打一架,輸的走人就是。”

老先生苦笑道:“李先生既然早有這份修為能夠登臨天上,為何還偏偏要和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