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因後果聯系起來, 唐堯終於承認了自己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事,認清了顧鑾對程祈寧的那點心思。

程祈寧視顧鑾如若親子,但是顧鑾卻在與程祈寧朝夕相處的過程中, 對程祈寧産生了不該産生的心思。

其實唐堯覺得自己早該發現的, 顧鑾從小性子就陰沉孤僻,卻在程祈寧收養他之後, 總是纏在程祈寧的身邊。後來顧鑾一點點長大, 十一歲稱帝,初次臨朝便想讓程祈寧陪在他的身邊, 在下朝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到程祈寧的行宮中找程祈寧討要擁抱,這習慣一直延續到了程祈寧覺得不妥開始拒絕, 顧鑾才止住,只是每日下朝之後到程祈寧行宮的習慣卻是從未改過。

那時候他就看顧鑾很不順眼, 卻又覺得顧鑾的存在能夠讓在冷宮中的程祈寧得到慰藉, 才會默許了顧鑾日日纏著程祈寧的行為。

看著程祈寧臉上因著顧鑾而多了點笑意, 他總覺得自己這樣忍讓著顧鑾的行為是對的。

卻沒想到, 他徹頭徹尾地錯了!

是他親自將害死程祈寧的兇手推向了程祈寧,讓他孤寡一生的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

顧鑾對程祈寧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但是程祈寧對顧鑾的喜歡卻只是母子之情,這點唐堯是清楚的, 不然程祈寧也不會在顧鑾十六歲的時候,同他商議著要給顧鑾充實後宮,為大楚王朝找一位賢能的皇後。

只是還沒想到程祈寧找到合適的人選, 顧鑾便已經對程祈寧起了殺心。

時至今日,唐堯也想不通前世的顧鑾對程祈寧是不是當真喜歡,他心悅於程祈寧,便願意將程祈寧擺在自己的心尖尖上,百般退讓只為換她笑顏,顧鑾若是與他的心境相似,怎捨得程祈寧飲了毒酒去死?

老將軍在唐堯對他說了那幾句話之後,算是放下了大半的疑心,立刻道歉道:“方才是老夫莽撞了。”

“無妨。”唐堯回神,見老將軍對他的態度和緩了很多,不由得也是唇邊帶笑,“要怪還是要怪方才我說話說的不對,讓老將軍誤會了。若是喚做我在老將軍的位子,定然會有與老將軍相同的處理方式。”

若是壯年時候的建威將軍,武力定是不遜於他,可惜現在的建威將軍總歸是將近暮年,而他還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勝在這點,武功稍在建威將軍之上,若非如此,方才他許是擋不住建威將軍用了十成力道的幾拳。

知曉了建威將軍心防放下,唐堯倒是能同建威將軍好好說說紀屏州的事了,他道:“老將軍是否覺得紀伯爺將他的兒子放在您這裡,您略微虧欠於紀伯爺,所以才會對教導紀屏州的事這般上心?”

建威將軍眉梢微動,被唐堯猜中了心事讓他有些不舒服,卻更是察覺到了唐堯的心思伶俐,半是不適半是欣賞,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唐堯淡淡笑了:“紀伯爺並無惡意。”

在前世建威將軍又一次執掌了將印鎮守邊疆的時候,紀伯爺也跟著去了,甚至在建威將軍在沙場上出事的時候,以身相護,可惜紀伯爺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來保護建威將軍,卻是沒能救下建威將軍,兩人一道在沙場上,在顧鑾的埋伏下喪了命。

說到這裡唐堯的話陡地一轉:“但是紀屏州卻並非良善之輩。”

唐堯繼續說:“這幾日將軍沒有跟在馬場,也未曾看過紀屏州騎馬的姿勢,若是將軍一直在,便能看出紀屏州騎馬時的動作雖然笨拙,但卻有幾分刻意。”

老將軍剛緩和下來的神色又嚴肅了起來:“什麼刻意?”

若是紀屏州會騎馬,那今日馬場上的事……

“確實是刻意的。”唐堯點頭,“紀屏州並非他表現出來的那般愚笨,剛上馬的時候倒像是個新手,後來許是很快便學會了,再之後的笨拙便是假裝出來的。”

老將軍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

他一向覺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厲害,這紀屏州他見過幾次,便只覺得是個被養壞了的孩子,怎能想到這卻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兒?竟是一直誆騙了他?

唐堯見老將軍的臉色沉下來,唇邊含笑,和聰明人說話向來不必多言,點到為止便可。

……

到了將軍府,趙氏同劉氏跟到了後院廂房,和大夫一塊兒去看紀屏州的狀況,而建威將軍則是唐堯帶回了他的書房。

在路上的時辰還不夠唐堯將所有的事情都同他講清楚。

等著唐堯與老將軍在書房中待了半個時辰,踏出書房的時候,便看見了廊廡下翹首而立的程祈寧。

唐堯淡淡一笑,走到了程祈寧的身邊,卻是伸出手去,懸在程祈寧的腦袋上方。

程祈寧側眸看見唐堯過來了,目光裡帶著羞,還有些躲閃,只是很快之後在意識到了唐堯將手放在她的腦袋上方之後,眉心微擰,清淩淩的眸子直視著唐堯:“你這是做什麼?”

不再喊他世子了,很好,唐堯唇邊勾起的弧度更深:“念念這不是又在廊下偷聽?不小心護著腦袋,又碰到窗戶上去了怎麼辦?”

程祈寧的臉上一紅,咬了咬唇。

唐堯這是在說那時候她躲在自己父親的書房外頭,偷聽他與父親講話的事情呢。

偷聽是不對……程祈寧也不想再做第二次,她嗔視了唐堯一眼:“你快將手拿下去。”

一邊還帶著點小小惱怒地嘟噥道:“我才沒有偷聽。”

唐堯笑笑,將手收了回來:“在我身邊不必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想知道什麼我都會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不會有任何隱瞞。”

程祈寧垂眸,她似乎記得唐堯在很久之前便同她說過這句話,那時候她只當這是玩笑話,現在聽起來倒是有幾分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