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外公轉眼間將同他打架的幾個人中的兩個人撂倒了, 程祈寧不僅沒有放心,反而更加焦灼。

外公一會兒沒力氣了怎麼辦?

正擔心著,一個身穿青珀色長衫的男子從她的身前走過, 程祈寧的左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怎麼還有人來?

這樣外公要打到何時才是個頭?

薛平陽有心在程祈寧面前表現, 奈何他只是個文弱書生,滿腹經綸若賦詩書當驚才絕豔, 打架的時候卻只能是被打的那一個。

而建威將軍看著又有年輕人過來, 只覺得這人也是來幫人打他來的,橫眉冷對, 拳腳相向。

程祈寧一心等著自己的外公能快些結束混戰,正是焦灼的時候, 身旁忽然冒出一聲:“念念。”

能這樣直接喊她的人不多,男子裡頭除了她父兄, 便只剩了唐堯會這樣喚她, 程祈寧知道來人是誰:“世子。”

招呼了一聲之後, 程祈寧便轉過頭繼續看著自己的外公, 神情焦灼。

唐堯默默多看了兩眼程祈寧,自打那日進宮之後他遞錯了信,程祈寧對他的態度便回到了初遇時候的冷淡,他怕這時再太過熱絡地湊上去會適得其反,便只在程祈寧進宮見顧寶珠的時候也悄悄進宮, 遠遠看上幾眼。

知道程祈寧在擔憂什麼,唐堯輕輕落了一句:“你不必擔心你外公,有我在。”

攏了攏袖子往前走了走, 唐堯朗聲朝著打的不可開交的一撥人說道:“怎這麼熱鬧,正巧小爺也許久未曾活動過筋骨了。”

同建威將軍打架的,除了薛平陽之外,其他的都是些地痞老賴,有幾個早就在唐堯這裡吃到過苦,聽見了唐堯的聲音,身子立刻僵直了不敢再動。

建威將軍趁著這個機會,痛痛快快地給了那幾個人好幾腳好幾拳頭,一邊憤憤道:“敢在茶樓這種地方說我外孫女的壞話,想死早說一聲!”

程祈寧這才明白了過來外公是在茶樓聽到了這些日子甚囂塵上的那些流言了,趕緊上前扶住了滿頭大汗的建威將軍:“外公!”

建威將軍聽見了小外孫女兒的聲音,高大魁梧的身子立刻僵住:“念念。”

語氣中還帶著幾分不易被察覺到的心虛。

程祈寧的語氣中有些不悅,更多的是心疼:“外公你怎麼當街打架呢?”

建威將軍心裡頭有點心虛,偏偏性子使然,不願意在外孫女面前認錯,嘴硬道:“怎麼是打架,我這是教導教導這幾個後生,讓他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薛平陽抬袖,稍稍擦了擦自己臉上的傷痕,有些痛,卻扯開笑意上前說道:“將軍所言非假,方才我在這茶樓與友人相會,也聽見了這些人對程二姑娘與程二爺的議論有多失禮,老將軍生氣也是應該的。”

建威將軍聞言看了眼薛平陽,見他身姿峻拔,面容俊朗,再聽著他的話,恍然大悟:“原來你不是過來幫他們的!”

再看看薛平陽臉上的傷,建威將軍抿唇,歉疚道:“是老夫分錯了敵友,小友不若現在趕快尋個藥坊瞧瞧臉上身上的傷勢。”

一邊從懷中摸了一錠銀子,扔給薛平陽。

這後生瞧起來白白淨淨、文文弱弱的,他一個粗人,拳頭重,也不知道他受得住受不住。

薛平陽抱拳,將建威將軍的銀子推了回去:“不過是些皮肉傷,算不得什麼的。”

視線稍稍一挪便看見了站在建威將軍身邊的程祈寧,小姑娘看著他的目光澄澈幹淨,帶著善意,薛平陽料想自己此番在程祈寧的心裡留下了個好印象,心頭微悅,薄唇也勾起了淺淺的弧度。

唐堯早就在那幫打著架的人散開之時,就看見了薛平陽,他認定了薛平陽便是日後的廠公,這時候也走上前,對薛平陽拱手道:“不知兄臺尊姓大名。”

薛平陽笑容斂去,回禮道:“薛平陽。”

“何方人士?”唐堯負手,吳道悔的來歷於他而言一直成迷,若是這一世能搞清楚,倒是也解了心頭疑惑。

薛平陽只笑道:“薛某居無定處,四海為家,未有家鄉。”

若是直接報出江南桐城,不免會驚動了程祈寧。

他一邊看了程祈寧一眼,見程祈寧此時已經不再看他,而是盯著唐堯看,薛平陽的心情立刻陰沉了下來。

他聽說過唐堯任性霸道,喜歡打人傷人,可是自他到韶京以來,並未聽說過唐堯有打過誰,反而是這些街上的地痞惡霸和紈絝子弟見了唐堯就會自行避讓。

之前聽說唐堯惡霸的名聲,他還以為唐堯會是那種面帶疤痕、窮兇極惡的面相,可是眼下瞧著他負手站在程祈寧與建威將軍的身邊,身姿挺拔,一根玉帶將長發高高束起,容貌昳麗,若是不聽流言中唐堯的行徑,只看唐堯這張常帶著笑意的臉,只會覺得這是個養尊處優、性情溫和的公子哥,哪裡瞧得出來“惡”?

偏偏唐堯與程祈寧站在一起的場面太過和諧般配,薛平陽只覺得自己臉上的傷疤像是火燒一樣疼,哪裡都不舒服,滿心都是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