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來到了方鶴居的時候,程祈絹與祝芊月還沒走多遠。

趙氏看見了二人的背影,其中打扮樸素的那個走起路來弱質芊芊,弱柳扶風。

方才允星來通報說,有兩位姑娘欺負念念。

是以目下趙氏稍稍一想,便能猜出這從方鶴居走出來的兩位姑娘就是欺負她女兒的那兩個人。

趙氏溫柔,卻不軟弱,又護犢子,對於欺負她女兒的人,一向不會客氣。

日後程子頤要襲爵做東寧侯,她便是侯府的大夫人,到時候中饋就該是執掌在她的手裡,後院也是由著她來打理的,生殺大權都由她握著,竟然有人敢在她回到侯府的第一日,便來欺負她女兒?

本來執掌中饋這件事,趙氏是不著急的,可是今日這件事情卻像是給她提了個醒。

她們家離開侯府太久了,離開的時候姿態又太過狼狽,才讓這一個個勢利的人把他們家瞧低了去。

只是如今侯府的中饋是握在大房媳婦祝氏手裡的,另外四房的袁氏也會來幫些忙。

要從她們手中抽走管中饋的權利,定然會讓她們覺得不舒服,可是趙氏不願意等了。

她目送著那兩道身影走遠,這才踏進了方鶴居內的正屋,卻沒看見自己的女兒與夫君。

蘇老太太的屋子裡擺設十分簡單,正中央放了一道繡著鶴鳴林間的屏風。

屏風用黑白灰三色絲線繡成,顏色雖然不多,可是勝在底畫優美,再加上繡工精巧,瞧上去栩栩如生。

趙氏瞧著這林間鳴鶴圖便覺得有些眼熟,細細思索了下,便想起這是程子頤離開韶京之前的畫作。

她夫君年少時便富有才氣,蘇老太太一向以之為榮。

趙氏又想到今日在主房裡的時候,蘇老太太完全不認識程子頤的樣子,皺了皺眉。

丈夫她無比孝順,見自己的母親痴傻到連他都認不出了,他的心裡一定是不好受的。

趙氏的心情也跟著有些低落,緩步繞過了屏風。

屏風後面,是一個搭著檀青色紗賬的拔步床,趙氏朝著床邊看了一眼,步子緩緩停住,緊接著眉間躍上了笑意。

程子頤與程祈寧在床邊趴著,蘇老太太已經睡著了,身子側躺著,一手拽著程祈寧的手,另一隻手拽著程子頤的手。

程子頤的腦袋比程祈寧的腦袋略大一點,忽略掉程祈寧搭在腦袋兩側的雙髻,她小腦袋的形狀與程子頤腦袋的形狀一模一樣,線條流暢。

到底是父女。

看著這一大一小趴在榻邊的兩只,趙氏不免憶起往日,程祈寧還是個不會跑的奶娃娃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白日搖晃著步子去閣樓尋她爹。

這是個霸道的小娃娃,不允她爹喜歡作畫更甚於她,便日日去畫室,霸佔著她爹的懷抱睡他個地老天荒。

只是長大之後,念念這霸道的性子竟是一點點收斂了起來,許是常在雨夜夢魘的緣故,她也不太嗜睡了,趙氏有些心疼。

她怕女兒疼了苦了都忍著,不同父母說,寧肯她還是兒時那個霸道耍混的小娃娃。

趙氏輕著步子走上前,程子頤的腦袋動了動,側頭看著她,漂亮的眼睛彎起的弧度裡勾著愉悅,竟像是個少年郎一般,滿面春風。

隨著年齡漸長,程子頤也越顯穩重,情緒內斂了許多,這般不加掩飾的歡喜模樣,趙氏已是很久沒有見過了。

她走上前,在程子頤身邊蹲下身來,還沒開口說話,就見程子頤將手指抵在唇上,示意她輕些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