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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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驛路上一隊馬車往京城方向趕去。
程祈寧又做夢了。
從程祈寧開始記事以來每一個下雨的春夜,她都會夢魘。
年幼時,尚不知這是噩夢。
夢境裡,一位一身華服滿頭珠翠的年輕女人,枯坐在錦帳香帷、婢侍成群的宮殿裡,不做任何事情,一晃終日。
天色四合之時,有穿黃色紋龍皇服的青年人來找她,女人轉過頭來——
程祈寧這才看清了她的臉。
女人用只有太後能用的國花——牡丹花鈿妝額,水眉軟眼,儀態端莊,樣貌極美,不似凡人,讓幼年尚懵懂的程祈寧驚豔不已,即便只是在夢中所見,也將這人的樣貌記得清清楚楚。
正因為記得如此清楚,長大後的她才會覺得這是個噩夢!
她那張奶白細軟的包子臉隨歲月流逝逐漸張開後,與夢中女人的臉漸漸重合在一起。
那個女人,好像就是她自己。
當真是噩夢無疑了!
那黃袍加身的青年人,傾身對夢中的她低語了幾句之後,起身決然離去。
很快便來了個太監,將禦賜的鳩酒呈給了她。
飲了鳩酒的她狼狽趴在軟榻上,生生被劇痛剝去了所有的力氣。
本就不點而朱的唇下是大口大口吐出的血,白玉一樣的臉頰映著天邊燒著的晚霞紅,美到深處,肖似妖孽,卻又沒有妖孽的通天本事,命賤若螻蟻,被人逼著去死,身不由己,卑如飄萍。
刀劍聲撞入耳膜,有人在這時闖進了宮殿。
很快那人便站到了榻邊。
藍底金線邊的男子錦靴映入眼簾,夢裡的她往上看,順著紫色官服的下擺,剛看見那人腰上環著的黑色麒麟玉,就再沒了力氣,閉上了眼,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
這樣的夢魘,程祈寧一夢就是好多年。
龍袍加身的青年、金線邊藍底的錦靴、黑色的麒麟玉……越夢越清晰。
讓她漸漸産生了一種幻覺,好像這不是夢,而是她在某個時刻,當真經歷過這些事。
她的爹爹與娘親因為她的這個夢,常帶她到寺廟去祈福,寺中的高僧說,待到她回到京城,一切都會好起來。
可是離著京城不過百十裡路程了,她居然又做這個夢了。
程祈寧從馬車裡的軟榻上坐起來身子,半跪在她身邊婢女春秀立刻遞過來了半濕的帕子:“姑娘醒了?方才看著姑娘昏昏睡過去,婢子想著旅途勞累,姑娘歇會兒也是好的,便沒叫醒姑娘。”
程祈寧用帕子擦了擦臉,對春秀點了點頭。
放下帕子,掀開了車簾,透過十字畫方的窗格子,程祈寧看見外頭的天色已經大亮了。
下了一夜並一個早上的雨,這時候倒是歇了歇,只剩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星,雨勢很小,輕若遊絲。
快到京城了……
程祈寧的祖父是京城二十六侯之一的東寧侯,她的父親名程子頤,是府中行二的嫡子。
父親出身顯赫,卻無心仕途,做了名閑散的宮廷畫師,畫技精湛,獨成一派,被天下人謂為無人能出其右。
外人傳言說,父親當年在為秀女們畫像的時候,因被一個小秀女得罪了,故意將那人畫醜了些。
偏偏造化弄人,那秀女後來在禦花園偶遇了當今萬歲,入了天子眼,得了盛寵,後來步步高昇。
秀女始終對父親心存怨恨,終於在受封婉貴妃,有了報仇的本事之後,將父親打壓到非得離開京城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