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笙和邱一山扶著醉醺醺的宋明等人,偏偏倒倒往營繕書院走。陳小笙大約記得路,不過這明顯不是回去的路。

“我們去哪兒?”陳小笙身子單薄,扶著幾個醉少年走得左晃右倒,十分狼狽。

邱一山狡黠笑:“我們錯過了時辰,走正門會被巡視樓的人逮住懲罰抄書。跟山山哥哥走這邊。”邱一山眼神示意那條偏僻的林蔭小道。

陳小笙半解半疑的跟著邱一山東踩一腳西踩一腳。邱一山實在看不下去,薅起周澤的手臂往自己肩膀扛,對陳小笙道:“你也太弱了吧,以後娶媳婦兒小心硬不起。”

陳小笙抿著唇低頭嗯一聲。

邱一山單手刨開一簇草叢,對手足無措的陳小笙招手,爬上去。陳小笙擼起袖子掰著樹藤往上吃力的攀爬,邱一山在下頭懟著她的屁股往上送。陳小笙好不容易爬上去了坐在牆頭彎身給邱一山遞手。

邱一山低眸看著自己剛才託舉陳小笙的兩隻手,嗯,感覺還挺軟乎的。

進來營繕書院的後園子,幾個人跟做賊一樣趁著黑燈瞎火摸回宴息樓。邱一山和大卓安頓下那幾個包袱,才和陳小笙往自己的宿寢走。

兩人脫掉鞋,輕輕拉開自己寢舍的木門。

進門前,邱一山喊住陳小笙:“小金鳥兒。”

“喏?”陳小笙脫鞋的動作微頓。

邱一山笑容可掬,輕聲道:“你真的是太弱了。”

“……”陳小笙,“嗯。晚安。”陳小笙匆忙脫掉鞋鑽進自己的房間。

邱一山攤攤手。自己沒有惡意。

周遭一切回歸於平靜後。陳小笙躺在床上,側身入眠。

怎知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記憶不知不覺回到這個月初,她遇見寧王秦臻和韓謄的時候。確切來說,是寧王救了她的命。韓謄來寧王府,撞見了她的……哎呀。是真的,真的不想再想起來!

她翻了個身,嘆口氣。

——

那時她還不是陳小笙,她叫陳小稞。

回憶開始)

今年是大俞二年,白水城大旱殃及周邊三省,難民拖家帶口呼天搶往京都湧。

一路上餓殍遍野。

陳老爹心疼崽子,把捏在懷袋裡的最後半口幹糧喂給了陳小笙。

這個帶把兒子,可不能折嘍。

瘦脫了相的丫頭陳小稞可憐巴巴窩在娘親懷裡,餓得斷了生氣,夜裡發起溫熱,氣息奄奄。她原以為自己會在夜裡死掉。

誰知道,比自己先解脫的卻是她哥哥陳小笙。

沒水,被半口幹糧給噎死的。

陳老爹抱著陳小笙給老天爺磕頭,嚎天嚎地哭就是死自己,死陳氏死小稞,小笙也不能死啊,那是老陳家的香火喲我的老天爺爺啊。

陳家唯一的香火斷了。陳氏氣急攻心,一頭撞死在陳老爹屁股後邊兒的樹幹上。兵荒馬亂的幹旱年間,賤民命如草芥。

天亮。

埋掉兒子和媳婦的陳老爹背起溫熱燒身的陳小稞繼續往都城走。

難民□□,京城派兵鎮壓。是夜,他們都被被圈禁郊外。

“男子出列,婦孺原地待定。”守將提起粗礦嗓音喊,“快!”

老淚縱橫的陳老爹使勁兒搖醒陳小稞,匆匆塞給她戶籍。

“小稞,進城,自己活下去……”

陳小稞還沒聽清後面的交代,陳老爹就被城兵粗怒抓走。小稞耳鳴眼花,只看見人影憧憧,逐漸,昏死倒在難民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