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日, 葉輕言未再上場, 榮桀每每見他不在,往往中午就回去休息了。他身上的傷養了幾日漸漸癒合,臉色也好看起來。

韓弈秋每次幫他處理傷口, 都要感嘆一句:“大人這體格, 旁人真是比不了。”

五月底的時候,雲州軍只能疲於抵抗,他們的頹勢已經顯而易見,似乎再無翻身的餘地。

他們基本上已無法撐過一整天的戰事,士兵們傷亡慘重, 大多都是表情麻木, 拖著傷痛的身體應付溪嶺的進攻。

士兵們或許已經明白再無勝利之日, 心裡皆是十分恐慌, 便是葉輕言親自在戰場上作戰, 也再難以調動士兵的情緒。

可葉輕言的身體狀況也不樂觀,他身上的傷一直沒好, 又高燒不退,整個人瘦了一圈, 瞧著就有一種令人心驚的頹敗。

接二連三有士兵在夜晚崩潰痛哭,雲州軍的氣氛已經跌落谷底。

反觀溪嶺這邊,他們的營房裡一片安然, 重傷計程車兵都已經撤回萬寧縣安置, 剩下計程車兵則兩兩輪值, 不會叫他們連續作戰。

眼見局勢已經一面倒在自己這一邊, 榮桀抽時間開了個短會,他說:“既然雲州已經撐不住了,我們是否可以勸降?”

近來葉輕言的臉色十分難看,他自己傷重,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葉向北看了看在座的弟兄們,見大家神色平靜,不由說道:“從每日戰後清掃戰場看來,雲州那邊死傷已過五成,剩下計程車兵大多傷痕累累,都沒什麼戰力了。這時候勸降,還能減少傷亡。”

他跟榮桀也是好意,兩方又無血海深仇,真的沒必要打個你死我活。

然而雷鳴卻說:“如果陳將軍是主帥,勸降應當不會失敗。只是葉輕言的性子實在太獨,他不會肯認輸的。”

他們這幾天輪番上戰場,都看明白葉輕言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他是個說一不二的死硬性格,哪怕麾下士兵全部陪著他一起死,他也必不肯投降。

榮桀嘆了口氣,實在有些為難:“可雲州計程車兵也是百姓,就這樣死在戰場上,我實在於心不忍。”

是啊,又有誰願意殺人呢?對方計程車兵也是活生生的生命,能少殺一個人便少殺一個人,在他們看來,如果這幾日便能勸降,和平解決雲州戰事,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榮桀沉思片刻,說道:“葉輕言昨日被我傷了腿,明日肯定無法出戰,如果是陳將軍在場,我把勸降書給他,看看他是什麼意思吧。向北晚上務必寫好勸降書,語氣誠懇一些,告訴他們,我們絕對不會殺俘虜,也不會動城裡的百姓,只希望少造殺孽,能心平氣和結束戰爭。”

葉向北點了點頭,當即就出去忙碌起來。

次日清晨,戰鼓還未吹響,榮桀就沖陳將軍做了一個手勢。他跟雷鳴領著親兵一起上前,把那封沉甸甸的勸降書遞給了陳將軍。

陳將軍身上的傷也是很重,葉向北傷重無法出征,他卻不能棄士兵於不顧,今天是強撐著來的。

他抖著手接過那封勸降書,抬頭望向榮桀。

榮桀認真看著他,沉聲說道:“我榮桀是什麼樣的人,整個溪嶺的百姓都知道,想必你們雲州也有耳聞。我承諾的事,無論如何也一定會做到。”

他說完,便領著士兵回到己方陣營中,跟士兵們一起席地而坐。

陳將軍心裡翻湧不停,他很想當即就答應這勸降書,結束這場殘酷的戰爭,可他畢竟不是雲州的主人,他說話也根本沒用。他心裡很清楚,現在投降是最好的結局,溪嶺沒有趕盡殺絕已經是仁慈的了,如果他們再拖下去,只會害死所有計程車兵,只會一敗塗地。

可他心裡清醒,他們那位成王殿下卻已經鑽了牛角尖,他是絕對不肯認輸的。

陳將軍抿起嘴來,心裡沉甸甸的壓了大石,他回首看了一眼目光呆滯計程車兵們,最終只落得一聲嘆息。

因兩方士兵都很疲累,這一日榮桀主張休戰,趁著葉輕言不在,陳將軍也鬥膽應了下來。

他安頓好受傷計程車兵,這才回了自己的帳篷,那封勸降書他未拿給葉輕言看,反正他也不會看的,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區別呢。

陳將軍在屋裡坐了很久,他思緒萬千,心緒翻湧,反複讀過勸降書後,腦子裡更是空茫一片,只想現在就結束這場一面倒的戰爭,再也不用眼睜睜看著士兵傷亡在陣前了。

這時已是晚膳時分,帳篷外天色昏暗,陳將軍肚子餓的咕咕叫,迫不得已起身,準備出去用晚膳。他剛一起身,副將就匆忙進來,湊到他耳邊低聲道:“阮大人的回信剛到,他本人應當這幾日便能到達前線。”

邊關戰事已經無法控制,葉輕言脾氣日漸暴躁,無論什麼話都不肯聽。陳將軍實在沒辦法,悄悄命人帶求救信去找阮細雨,請他務必來前線坐鎮。如果他不來,雲州便真的完了。

聽到這樣一句話,陳將軍才覺得腦子清醒些,他露出這些時日來第一個微笑,感嘆一句:“多虧大人不計前嫌,還願意為雲州百姓奔波。”

兩個人正低聲商量阮細雨的事情,卻不料帳篷外面突然傳來刺耳的聲音,似有人在爭吵。

陳將軍皺眉出了帳篷,卻見葉輕言的大帳外,一個玲瓏有致的俏麗女子正被攔在外面。葉輕言的兩名親兵正鐵青著臉,死死攔在門前:“娘娘,必須要等搜身才能進,請您別為難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