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擺在禮廳, 除了剛見過一面的兩位縣丞, 那位被兩口子誇了半天的侯師爺也攜夫人到場。

縣衙裡除了兩位縣丞和三位稅官,剩下的官吏大多都沒有品級,在榮桀這也掛不上號, 今日便沒被請來。

興許是從未見過顏青畫這樣打扮, 她剛一進門,裡面的弟兄們不約而同抽了口氣。

也就葉向北膽子大, 還誇了一句:“大嫂還是適合這樣衣裳, 瞧著就是名門閨秀。”

榮桀瞪他一眼:“你大嫂本來就是名門閨秀。”

顏青畫沖他笑笑,又同認識的不認識的見過禮, 這才端莊坐到榮桀身邊。

候師爺是個四十幾許的儒生,穿著一身寬寬大大的道袍,嘴上留著長須,瞧著就很有些仙風道骨的勁兒。

興許是因為面相和善,他給人的感覺是十分善解人意的, 尤其在場只有他領了夫人來, 讓顏青畫更覺得他胸有溝壑,不是個簡單的人。

師爺夫人是個富態婦人, 她一身衣裳清雅端莊, 瞧著似也有些學問。

見顏青畫打量她, 她便笑著坐到顏青畫手邊,客氣道:“您便是夫人吧?原我還擔心選的衣裳太淺淡了些, 怕夫人不愛這顏色。沒想到夫人這通身氣派清雅宜人, 倒是您把這普通衣裳襯出花來。”

顏青畫也笑, 親自給她倒了杯茶:“多謝李嬸娘為我操心這個。”

李氏沒推辭那杯茶,人卻顯得越發熱絡:“這也是我應當做的,不值當夫人感謝。若是早知道夫人是這般氣韻超然的大家閨秀,我應當再給夫人準備兩把蘇繡摺扇,拿在手裡很是得宜。”

她家中雖不說是書香門第,卻也是讀書人家的好女兒,因著有底蘊,辦起事來就越發利落穩妥。

也正是因為如此,候師爺也更愛重她,走哪裡都要帶。

叫這樣的人跟在身邊辦事,沒人覺得不爽快。

這邊顏青畫她們正寒暄,那邊榮桀也敬了師爺一杯酒:“剛我還同夫人講了師爺的幾句名言,她也說師爺實在目光遠大,多謝你為我夫妻二人著想。”

侯師爺忙舉杯相迎,彬彬有禮卻又恭敬有加:“應當的應當的,為大人辦事必定要嘔心瀝血,可不敢當大人敬酒。”

話雖如此,他還是過來同榮桀碰了碰杯,兩人都輕輕抿了一口果酒,不約而同相視一笑。

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不多時一桌人觥籌交錯,幾句話的功夫就開始推心置腹。

懷遠縣的根基到底比梧桐鎮好上許多,百姓們也更富足些,置備的這一桌席面有肉有菜,說不上珍饈佳餚,也是葷素俱全。

顏青畫心滿意足喝了一口雞湯,覺得身上的那點疲乏都消了下去。

宴席的時間不長,現在正是忙的時候,官員們也不敢多喝酒,不過一個時辰便到了尾聲。

最後榮桀起身舉杯,十分誠懇道:“我榮桀一路從雁蕩山走來,多虧弟兄們不離不棄,這條路不好走,感謝大家一路相伴。”

“懷遠縣只是一個新的起點,我們將來說不定能越走越遠。幾位大人都是能臣,我榮桀也不說大話,有我一天在,就絕不會虧待你們。”

“還望大人們多多費心,把我們懷遠縣打理得更上一層樓,叫百姓能多過幾天好日子。”

懷遠縣原來的官吏們便趕緊起身,誠惶誠恐喝了酒,這才落了席。

晚上顏青畫陪著榮桀喝了碗醒酒湯,又等他沐浴出來,見他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便也沒多說什麼,夫妻二人一起歇下了。

顏青畫這兩日癸水還不太利落,天氣炎熱,她也睡不太實,半夜便被悶醒了。

她原本想起身喝口水再接著睡,轉身卻隱約瞧見榮桀睜著眼睛,正盯著床頂發呆。

顏青畫緩緩坐起身來,推了推榮桀:“阿桀,你睡不著嗎?”

榮桀回過神來,見她迷迷糊糊坐在身邊揉眼睛,不由柔聲道:“你睡吧,我有些煩悶,一會兒就好了。”

他從來不是小心眼的人,這段時間壓了太多事,他才難得失眠,便叫她瞧見了。

顏青畫伸手捏了捏他英俊的臉,小聲問:“我幫你按按頭吧?”

說罷,她也不等榮桀回答,便把他的頭抱到自己膝上,用手指輕輕按壓他的太陽xue。

雖說她覺得悶熱,可手上卻並沒有黏膩膩都是汗,相反還有些涼爽隨著指尖滲進他發間,叫他剎那間便鬆快下來。

“我們都走到這一步了,許多事便不要太過在意,也不用糾結過去已經發生的事兒,”顏青畫輕聲細語,“我知道你壓力大,覺得自己扛著所有人的命,可我們也不能光靠你一個人,對不對?”

榮桀閉著眼睛,長長呼了口氣。

那些沉澱在心口裡的鬱悶糾結,那些血腥和殺戮,都隨著這一呼一吸之間散了出來,叫他慢慢有了睡意。

“這也是我們的願望啊,每個人都向著那夢想努力,並不是你一個人在孤單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