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向北敢站在衙門口等他們, 就表示雲州那邊來的人已經被“安頓”好,不會出岔子。

榮桀先下了馬,然後就過來扶顏青畫,這麼遠的路程跑過來,小姑娘想必也沒什麼力氣了。

顏青畫也沒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叫他扶了下來, 還笑著說:“葉先生興許是有些羨慕了, 這是我的不是, 回頭一定好好操持, 給葉先生選個溫柔佳人。”

葉向北臉上更紅了, 他額頭直出汗:“大嫂……小弟知錯了。”

顏青畫又不是被人說兩句就臉紅的閨閣小姐,一句話就把葉向北懟的直求饒, 一點都不扭捏。

大概她身上所有的扭捏與羞澀都給了榮桀, 旁人再難引動她心底絲毫波動。

榮桀怕她腿疼, 一路小心翼翼扶著她,跟葉向北問:“確定是雲州令尹?”

葉向北頷首, 鄭重道:“之前咱們翻過朝廷政令, 裡面對雲州的事情也算是描述詳盡。”

雲州葉氏首領名叫葉輕言, 是軍戶出身,他自家在雲州有些根基, 年紀輕輕就當上總旗。那時不過三十而立的年紀, 手下便有五十人了。

大陳重文輕武, 哪怕是再保家衛國的軍戶, 地位也不及考上秀才功名的書生。雲州的省府名安南, 地處南疆,讀書人少,秀才便更是尊貴。

從朝廷的政報來看,葉輕言之所以會叛亂,一個是因為有秀才欺淩他親妹,再一個這人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出手傷人。

一開始不過是一個姓張的書生看上他妹妹,上門求取,他瞧不上讀書人沒有答應,還把人羞辱一頓。那張書生也不是個好東西,竟趁葉輕言出外巡防,當街搶了他妹妹回去,就想生米煮成熟飯。

得虧這妹子在軍營裡長大,學得一身好武藝,不僅自己沒受什麼磋磨,還把那書生打了一頓,差點弄成殘廢。

這一下就捅了馬蜂窩,安南府的書生聯合起來鬧事,布政使不好得罪他們,就想著把葉輕言一家都治罪,好平息這場禍端。

葉輕言就更不是好惹的了。

他手下有一個旗的人馬不說,另外一個旗的總旗還是他兄弟,軍戶早就對書生不滿,兩方人就這樣鬧起來。

然而書生到底只會紙上談兵,對上真刀真槍立馬就蔫了,也不過就花了一天的時間,葉輕言把那一群書生都殺了掛到城牆上,風一吹就帶著一股子血腥味,嚇得安南府的老百姓連水都不敢出門打。

或許是怕朝廷找他麻煩,又興許早就對朝廷失望,葉輕言直接鼓動了整個安南府守城軍,領著千人攻佔了布政使司和都指揮使司,逼得兩位三品大員直接自殺於衙門大堂內,說是血濺三尺也不為過。

也是雲州提刑按察禦史命大,他正在外巡檢,逃過一劫後立即逃往業康,從那裡往朝廷發了急奏。

再之後,雲州的事朝廷就沒再來過政令,因為朝廷也不知雲州到底如何了。

葉向北道:“雲州令尹自稱阮細雨,說成王很欣賞大當家,想要細談一番。”

聽了這話,榮桀微微挑眉,顏青畫卻是臉色一變。

她低頭沉思片刻,問葉向北:“咱們如今還有多少百姓進出南城門?”

葉向北對鎮子裡的事是很上心的,他想都不想便答:“最近都沒有,倒是上月底有一商隊南下,檢查過都是本地人。”

顏青畫淡淡道:“本地人,也可能幫人帶訊息出去。”

葉向北的臉色也變了,苦笑道:“可咱們也不能不叫百姓出城。”

如果他們封了城,百姓們便會恐慌,這段時間的努力便白費了。

顏青畫和榮桀對視一眼,兩人都不急著見阮細雨,直接去了內衙門正房安置下來。

“我們是一月前接管的梧桐鎮,不過幾天功夫,雲州的成王便知道了。”

從雲州到梧桐鎮一來一回怎麼也要五六天時間,雲州那邊還要準備,估摸著商隊一到達他們就得了信。

顏青畫低聲說著:“這說明兩點,一是咱們鎮子早就有成王的人,二是他那邊已經全面統治雲州,只有根基穩固,他才敢派出自己的心腹令尹出來辦事。”

榮桀倒是不擔心,他舒眉展顏,笑得微風和煦:“無妨的,這其實是好事。”

顏青畫一愣,她抬起頭認真看向榮桀,見他依舊臨危不亂,自己也跟著冷靜下來。

“溪嶺地勢複雜,多山多水,同高原氣候的雲州是不同的,”榮桀道,“無論鎮子上的人是什麼時候安插進來,都能說明另一個問題。”

顏青畫下意識問:“什麼?”

榮桀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叫她等會兒潤潤口:“說明葉輕言這次叛亂不是官逼民反,不是一時之快,他是早有預謀的。”

這話一出口,顏青畫只覺得背後一寒,明明是炎炎夏日,她卻覺不到一點暖意。

但她卻不覺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