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曾在梧桐鎮上任兩年,光說貪墨的銀錢就有幾千兩, 因為不敢換成銀錠, 全部零零碎碎堆在箱子裡, 瞧著十分壯觀。

趙樂道:“我們老爺……不是, 是蕭大人最喜歡攢銀子, 這些都是到梧桐鎮之後攢的,還有幾箱子書是他從家中帶來, 一直封存在庫中, 沒見他讀過。”

這種從九品的芝麻官甚至不用考秀才,有個童生的功名在身便可,加上家中有錢有勢,買個官是輕輕鬆鬆的。

只不過他家裡興許還想叫他再進一步,好歹考個秀才出來,因此給收拾的行李中書本居多, 多少能看出他家中對他還是頗有期待的。

他自己用不用功就是另一碼事了。

顏青畫和葉向北一聽有書,眼睛都亮了, 倒是榮桀不太感興趣, 隨手拿起一個花瓶把玩。

趙樂又開啟堆放在庫房最裡面的兩箱書,顏青畫仔細瞧了瞧,多是應考的時論和策論, 對於家貧的書生來說自然十分珍貴。

眼下朝廷已有三年未考,年景又不好, 這書也只能先存著, 等以後有機會用上再說了。

顏青畫對著賬簿核對銀子, 見確實無誤,這才拉著榮桀和幾個兄弟走到一邊。

“現如今懷遠縣這邊一鬥糙米五十錢,我們手裡這些銀子最要緊的是拿千兩出來換些米糧,先叫百姓平安度過今歲夏秋兩季。”

今年春耕的新米要秋日才能豐收,百姓家中多半是米缸空空,以各色粗糧充饑度日,很是難熬。

既要想把鎮子管好,以這裡作為他們的根基,便一定要讓百姓豐衣足食,才能有其他的可能。

葉向北跟著點頭,卻說:“老馮最是知道這個,我們回去再商議,也不拘糙米小米或各色豆子,只要能充饑都可換來。有了衙門腰牌和路引,我們以後辦事便方便多了。”

顏青畫笑著點頭,這本身也是榮桀早就深思熟慮過的。

蕭曾的這些貪墨的銀子多從百姓身上所出,各家各戶多少已不可考,一部分換成糧食,剩下的則要換成各種鐵器銅器,拿回來請鎮上官匠所造成兵器,從一點一滴準備起來。

因早就商議過,如今再去往下推行便也不難,顏青畫同葉向北一起寫好告示,打算過三日便昭告全鎮。

等這些事都安排好,天色也不早了。榮桀想著不能白白浪費那些個古董,便叫姓李的官吏把庫房裡的古董盤點出來,等著有機會一併賣了換錢。

一行人忙到晚上才回山,那叫夏桃兒的小姑娘也跟了來,被個年輕小兄弟帶著騎馬也不扭捏,大大方方跟著學。

倒真是個機靈丫頭。

暮色下,一隊人馬消失在煙塵裡。

梧桐鎮長壽巷,一個身穿淺碧鬥篷的女子領著矮胖丫頭敲了一戶人家的房門,裡麵人半天沒動靜,她就反複敲了兩次,門才開啟。

她們側身進了屋,才解開鬥篷鬆了口氣。

燭火搖曳下,一張略顯熟悉的面容展露在人前,居然是剛才內衙門裡梨花帶雨的蕭曾妾室春娘。

這戶人家幹淨寬敞,是個方方正正的農家小院,只住了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子,她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看起來有板有眼的,似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春娘脫下鬥篷,顯出裡面一身水紅的襖裙,她素淨著一張芙蓉面,端坐到窄小堂屋裡的主位上。

這一動一坐之間,妖嬈氣度盡顯。

等她坐定了,那老婆子居然還給她行了大禮,恭恭敬敬給她請安:“聖女大安。”

春娘這會兒看起來跟在衙門裡完全不同,她擺手招她起身,輕聲道:“衙門不叫我留,我又是這等身份,只好先暫時屈居於此,再謀其他。”

老婆子吃了一驚:“可大人那邊……”

春娘皺起眉頭,一雙鳳眼淩厲地掃過來,老婆子頓時不敢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