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東面正是先前地裂的源頭,自東邊山脈綿延而下的白霧嫋嫋地籠住了這片依山環繞的樹林,可奇異的是這薄霧似有邊界一般,涇渭分明的在森林邊緣割裂,那條橫跨居民區綿延數千米的地縫同樣越接近山林,縫隙間距就越大,原本不到一掌寬的距離,到最後足足有三米。

待李海平與鑒真沿著這條狹長的地裂一前一後地來到森林外緣,他們終於見到這條裂縫的源頭——一個不規則形狀,深不見底的巨大天坑!

周遭茂密的森林似被一張無形的巨口吞噬,留下了這道長長的棕褐色半月形空洞。然而這是山脈並非是土坡,腳下的土地內部還有岩石層,但就連裸露在視野外的岩石層也彷彿與這片陷落的土地一般,坑壁邊緣整齊劃一,平滑得像是被餐刀劃過的奶油蛋糕,望之令人不寒而慄。

鑒真站在天坑邊緣向下望去,只能若隱若現地窺見地底最深處如幽靈般上下翻湧的淡白色輕霧……

“這是怎麼回事?”鑒真直覺地看向李海平。

他在離氤氳著白霧的山林十米外停住腳步,聞聲不置可否地聳肩攤開手,“你猜?”

鑒真星眸微眯,抿緊唇輕提了口氣,驀然劍尖點地後騰身而起,急若流星般再度刺向李海平——既然他不說,那就打到他說。

邏輯簡單粗暴,沒毛病。

她在遠離民居後可算能徹底放開手腳,將身法提升到了極致,只見銀光一閃,下一瞬間她已出現在李海平身後,橫劍一掃!

李海平依然用著在鑒真眼中稱得上遲緩的速度,回身抬起那把銅錢劍格擋,然而不論鑒真如何轉換角度,就是無法擊中他。

面對著鑒真宛如暴風驟雨般的攻勢,他在劍影中不疾不徐,有如閑庭信步一般。

鑒真卻毫無挫敗之色,在又一次錯身,腳跟還未沾地之際她再一次提氣掠起,原本便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在這一刻更進一步爆發!

她來到這個世界七年,曾經在一部古早的武俠小說上看到一句話,頗有共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遺憾的是,在她將長生訣修煉到最後一式的現在,已經沒有人能令她這般全力以赴地發揮身法到極致,李海平是她在這個世界所遇到的最強大的對手,鑒真興奮地不自覺勾起嘴角:棋逢敵手——在某種程度上,她要感謝他,讓她終於能痛快淋漓的打上一場!

李海平在激鬥中訝然地瞥見少女的嘴角微微上揚,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在笑?接下來他便難以再分神思考其他,眼前的少女速度越來越快,每每覺得已經是人類所能到達的極限,居然還能再繼續突破?!

從天空向下俯瞰,緊貼著墨綠色山林之外,兩道人影沿著巨大的棕褐色天坑邊緣高速移動。說是兩道人影,乍一看去還以為只有一人,將身法提升到極限的鑒真,單憑肉眼已經難以分辨她的攻擊軌跡。

往往上一秒才看見她出現在眼前,只是一個轉身,竟失了她的身影!

這般無聲無息的出現,忽尓無聲無息的消失,詭魅身姿讓直面她的李海平尤為心驚,想不到武功練到極致竟能到這般非凡之境……

只可惜她面對的人是他。

李海平隱秘地勾唇,揚起手看似隨意地朝後方空地一掃。

圓潤的青色銅劍劍鋒與一道冷光擦肩而過,李海平雖然已看不清鑒真的身影,然而收回來的銅劍尖端卻染上了一線殷紅。

鑒真與李海平明明是在同時刺出的劍,可惜她依舊刺空,而李海平這一劍卻是刺中了她。

“不用白費功夫,你傷不了……”李海平話音未落,電光火石間被刺傷左臂的鑒真卻是劍勢未停地再一轉一旋——

‘當啷!’

憋屈多時的破邪劍發出了愉悅的錚鳴,終於擊中李海平!但隨之傳來的清脆金石之聲,明顯非人體所有。

鑒真緩緩現出身形,她的左臂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她卻眉峰都未往下掃去,只潦草的單手撕下一條衣擺止血,驚異地打量著李海平,“你身上帶的是什麼?”

她此前那十數次落空的攻勢並非全無意義,而是有意識地在攻擊的同時試探著從各個角度出劍揣測他的所在方位,正如放入水中的木筷,肉眼所能見的,不過是水底折射的投影,她所刺的為虛,他刺向自己的才是實。當李海平忍不住出手反擊她時,就是他暴露出真正位置的時刻。

然而這蓄勢待發的一擊竟是被擋住了?!

莫非李海平還隨身攜帶著防禦的法器?鑒真蹙起眉,她對玄學一竅不通,這個時代竟還有傳說中的法器存在?

李海平不答,眼底首次現出真正的忌憚之色。他手訣未松,抬起左腳向前一步,右腳緊跟而上,與左腳互為‘丁’字形,每一步的腳印都準準地踩在上一腳離開之處,初與終同步,這正是步罡踏鬥。

鑒真面色一凝,伴隨著李海平步法的變換,似有無形的氣流在空中微微扭曲,她不得不重新開始推算李海平的具體位置。

但李海平並未止步於此,他解下一個掛在腰間不過巴掌大的木葫蘆掛墜,開啟瓶口後朝外一灑——

鑒真定睛一看:紅豆?

只見李海平拇指壓住中指,飛快地掐住無名指指甲下緣,清喝一聲,“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