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無言。

然而月光中肉眼所不可見的瑩白光點,紛紛揚揚地旋轉著,如一場光之洪流一般,彙入路燈下,閉目倚靠在青年懷中的少女身上……

順天從道,天有何老?道有何亡?

天人合一,以武入道。

方為長生……

朦朧中,鑒真隱隱又聽到那聲熟悉而渺遠的召喚。

隨著她重修長生訣,功力日漸增長,那來自於虛空深處的召喚,終於再次出現。

她的意識猶如漲潮時分的海浪,起起伏伏地向著天空攀升,周遭的一切被籠在如霜的月色中,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她‘看見’了正互相依偎的江道義與自己,‘看見’了單腳踩在路燈頂上正在休憩的鳥雀,她試探著,伸出一指點上那嫩紅的鳥喙,只見那雀兒倏然一驚,瞪大了眼驚慌地四處張望了下,急急地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這是一場荒謬的夢境嗎?

她望著鳥兒遠去的小小身影,頭頂的圓月在她的感知中大得驚人,月光中有沸沸揚揚的光點,正源源不絕地彙入她的意識,她以自己為中心,猶如輻射一般,開始向四面八方探去……

這是一種極為玄妙的感覺。

感知的每一寸推進,都有如在水中漫步。

時間在她不知疲倦的探索中一點點過去,當她的意識覆蓋住整片錦江區時,天邊終於泛起了魚肚白,她只來得及在沿街的行道樹頂端做了個箭頭記號——再次睜開眼,她正靠在江道義懷中,額頭兩側的太陽xue脹痛無比,整個人疲倦地好似與人鬥了三天三夜的劍。

“你醒來了?”江道義緊隨著她睜開眼,見她蹙眉捂著腦袋,他不免暗怪自己粗心,“頭疼嗎?應該是昨晚著涼了,家裡還有感冒沖劑,我們現在快點回去休息。”

鑒真眼神複雜地將頭埋進他懷中,“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鑒真特意走向那條做了記號的街道。

天色尚早,路上的行人並不多,街面上三三兩兩的幾乎都是推著早餐車的小販,江道義見她徑直走向路邊一顆行道樹時,疑惑地道,“這棵樹,有什麼問題嗎?”

“我想找……特別行動組留下的記號。”

“那我來,你別動,就在這裡等我。”江道義利索地爬到樹上,仔細搜尋了片刻後道,“我看到了,是箭頭的標誌嗎?”

她怔忡了下,“……是的。”

“有什麼特殊含義嗎?不方便的話,就不用告訴我了。”江道義跳下來,左右拍了拍衣袖後,掌心的汙跡讓他猶豫了下,沒有去牽她,而是並肩走著。

鑒真沒有回答,她只是默不作聲地主動握住他的手,迎著初升的朝陽,走向那不可預知的未來。

傳說中,蜀山派的初代師祖正是因為練就了《長生訣》,在百餘年後以武入道,破碎虛空而去。

曾經她以為這只是師父的誇大其詞。

但若是……

若是真的呢?

追求劍之極道,無畏生死的鑒真,第一次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