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媽媽終於仁慈地,在臨終之前輕輕地告訴他:

“因為我早就告訴過你,我不是你媽媽。”她終於對他露出夢寐以求的笑容,充滿了惡意,“你只是你爸爸從外面帶回來騙我的野種,我從來就不是你媽媽。”

……他赤紅著眼,顫抖的手拿掉了她的氧氣罩。

戲終了。

他死了。

蟄伏在他體內蠢蠢欲動的另一個人,終於撕開束縛,施施然走出黑暗。

入夜的城市就像那些安靜沉默的屍體,總是令他親近安心,鋼筋水泥是這座城市的骨架,川流不息的車輛是城市血脈中奔騰的血液。

走出小區,裝扮一新嘴角彷彿無時無刻都含著淡淡笑意的男人站在路邊伸手招一輛計程車。

“去盛天商城。”

“這麼晚還去商場呀。”司機大叔嫻熟的攀談。

他笑而不語。

司機下意識瞥了瞥後視鏡想看看他,悚然發現他也在同時盯著鏡子,隔著後視鏡與他靜靜地對視。說不清什麼緣由,彷彿是身體本能對於未知危險的警報,司機驚慌地收回視線,再也沒有開口。

現在是晚上9點,接近公交末班車時間,商場門前堵滿了車子。計程車在商場後門停下,範庸徑直走向地下停車場。

一輛白色套牌轎車安靜地在停車場角落等待著。

r市近來被劉勇抓得太緊,這次就去t市吧。

範庸開啟車門坐進去,他沒有立刻發車,而是坐在駕駛座上,一隻手搭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滑動著手機,從容不迫地瀏覽著微博上早已圈定好的幾個目標群,挑選明天的獵物……

這個發現其實要感謝李瀟瀟。

她是他的第一個獵物。

也是他的第一個啟蒙。

他在t市一次夜跑中遇見她,在見到她的第一眼,終日在胸中沸騰鼓譟的熾焰終於願意暫時安靜下來,他主動和她打了招呼,加入微信群見到了她的微信名。

……她的微博名與微信名一模一樣。

最重要的是,她還有著可憐又可愛的發布日常與定位的好習慣。

他幾乎是在瞬間,就已經預演好狩獵方案。

她出現在他亟欲宣洩的時刻,這是他的命運,也是她的不幸。

滑動的食指停在一張哭泣著卻開了美顏的女孩照片上。

配圖的博文上寫著:失去了你,活著就如行屍走肉,恨不得死去。

“那就滿足你吧。”男人自言自語道。

白色轎車終於發動。

輕快無聲地彙入浩浩蕩蕩的光之洪流中,猶如滴水入海,轉瞬就失去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