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文管所佇立在西南郊區,原本這裡是一座建國前香火頗為鼎盛的寺廟,但在戰亂中僧人們或死或逃,這座被荒廢的大廟幹脆就被縣政府利用起來,將其中遺存的建築房屋改善修葺為文管所。

刷臉的時候到了。

李江川掏出工作證,在朱紅的匾額前一撩發,將衣服整了整,“你們在這外面等我,我上次和攝制組一起來過,和領導好說話。”

果然,十分鐘後,一個穿著中山裝的中年男人跟在李江川身後過來,好在無歡不在,面對長發漢服的原仲芳與光頭和尚四藏,李江川還能大手一揮,“他們都是工作人員……嗯,為了配合專題做的新造型。”

中年男人將目光轉嚮明顯還是高中生的鑒真與江道義,遲疑道,“那他們……”

“他們是……暑期兼職來電視臺社會實踐的臨時工。”

“哦,原來如此。”

鑒真暗暗比了個拇指:機智!

縣文管所佔地約300平米,中年男人領著他們,一路娓娓介紹著文管所的歷史,不時穿插著展覽的文物是何時入館,有著怎樣的故事與含義,這段短短的路程,一步一停歇,堪稱是繪聲繪色的合格……催眠曲。

滔滔不絕的講解聲伴隨著室內的強力冷氣,鑒真走著走著都快要睡著了……

好在江道義暗中一拉,鑒真霍然驚醒,舉目四顧,只見李江川目光呆滯,眼皮子都快蓋下來了,連忙捱到他身後悄悄踢了一腳。

“啊,對對,真是難得的珍貴文物啊。”李江川強打精神,隨後在中年男子又要開口放送催眠曲時巧妙地打斷他,“說來,上次我們發掘古墓後送來的幾件藏品都在這裡了嗎?”

“是啊,我們剛從那個展廳過來的。”

文管所不大,展廳與展廳之間只簡單地以鏤空的玻璃架子隔開,李江川回頭望去,粗略一掃除了陶瓷和殘缺的明器外並沒有看到其他展品,“我記得,我們那時候還帶了一把劍?”

“那把劍啊……”中年男子面有難色地吞吐了下。

李江川道,“難道是被人偷了?”

“這絕對沒有,我們文管所的安保工作還是做得很好的。”中年男子趕緊澄清,也不再含糊其詞,小聲道,“李老師,那把劍……好像是贗品。”

說是好像,但語氣已然是肯定了。

“怎麼會?”這柄劍出土時,隨行的考古小隊都經了手,李江川與鑒真飛快地對視一眼,“那,能不能帶我們去看看?”

“可以。”

中年男子帶著他們開啟了位於文管所後門的庫藏,開門的一瞬間,被常年封閉的濁氣撲面襲來,眾人捂住口鼻揮了揮手,肉眼難以看清的微塵在透門而入的一縷陽光下盤旋飛舞著,眾人幾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被隨意擱在門邊的連鞘長劍。

鏽坑星布,劍柄的錽金銀突起的長劍令李江川大惑不解地皺緊眉,“好像是這把劍,沒錯啊。”

他略費了一些勁從劍鞘內拔出劍身,再仔細一看,“怎麼回事?裡面的劍是被人做舊的?”

鑒真早在進入庫藏室的時候上前一步跟在李江川身邊,此刻她捧著劍鞘,再回頭一瞥劍身,毫不猶豫地道,“劍鞘是真的,但是裡面的劍被人掉包了。師……門的劍型,上下寬窄一致,劍身中間有一條突起的劍脊,在靠近劍格的地方還有陰刻篆字‘流光’,是這把劍的名字。”鑒真說著,氣惱地一瞥贗品劍,“總之,才不會是這樣粗製濫造的醜樣子。”

“她說的沒錯。”好為人師的李江川對身後迷惑不解的眾人,掏出隨身攜帶的放大鏡,開始了現場講課,“辨認古劍還是做舊的贗品可以從鏽跡看。”

他將放大鏡移到鑒真手中的劍鞘上,“看這裡,鏽坑有深有淺、大小不一,而且鏽色很自然。當初做這個劍鞘時還用了錽金銀的工藝,仔細看,你們會發現鏽是從底部拱出來的。

而這把贗品,鏽坑和鏽蝕程度,還有分佈的面積都比較均勻,鏽是由外向內延伸,並且鏽跡還很幹澀。做得不夠用心啊,要是換我,保管肉眼鑒定不出區別來。”

“重點是這個嗎?”原仲芳忍不住甩他一臉拂塵,“當初攝制組離開古墓到抵達文管所這段路,這把劍總共經過幾個人的手?”

“都這麼久了誰會去專門留意……好啦好啦,我努力想想。”李江川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回憶了半晌,忽然跳起來,拉住四藏就往牧馬人跑去,“快快快!快回村子!”

鑒真抱著劍鞘霧煞煞地也跟著他起身,“怎麼了?對了,我能不能把這個劍鞘帶走?”

“你先放回去,我回頭跟館長商量把劍鞘要過來。這劍鞘沒有鑲嵌那些花花綠綠的美玉寶石,只剩下個空殼子也沒有太大的價值,沒看都放庫藏裡了,我有八成把握能拿下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趕快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