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斷念峰上,峭壁斷崖高插雲霄,多年來無人敢上前一探究竟,竟沒有人知道懸崖下面卻有一個深諳的石洞,暗道四通八達,連線了葬月閣的幾個分庭,一直到山下。

獨孤殘雪正在沖破弒神決的最後一層。這一層內功極其艱澀,他已經修煉了整整三天三夜。

秦峻在石洞口焦急地踱步,不知道是該立刻進去,還是該等獨孤殘雪練功完畢。

“外面為何如此吵鬧?”獨孤殘雪長眸閉合,聲音低沉地問。

“有人潛入寂雪樓,偷走了伏龍劍的劍決。現在所有的內閣弟子都被派下山去尋找潛入者。”他頓了頓,又說:“連…碎瓊也被派下山去了。”

“你想說什麼?” 獨孤殘雪睜開眼睛,眼眸幽微地閃過一縷光華。

秦峻猶豫地開口,“是穆門主親自派她去的。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獨孤殘雪倏爾凝重,又重複道:“是穆玄墨親自讓她去的?”

“沒錯。他讓碎瓊隨凝玉一起從後山的小路下山追尋去了。”

後山小路?一種不祥的預感忽地攫住獨孤殘雪的思緒。他霍然站起身來,只覺得心脈撕裂般地疼痛,腥甜的血氣霎那間湧上喉嚨。他連忙扶住洞內的石壁穩住了身子,修長的手指卻微微顫抖。

“少主,您現在不能去!”秦峻慌忙上前阻止,“您不能動用內力!”

“走開!”獨孤殘雪踉蹌著走到洞口。

秦峻抓著獨孤殘雪的衣袖哀求道:“少主,現在動用內力,輕則心脈受損,重則性命難保啊!”

獨孤殘雪回過頭來,臉上一抹苦笑淡淡而逝。

“我知道。”

然後他提氣飛身上斷念峰,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去了哪裡?

獨孤殘雪在密林中急速奔走,仿若暗夜中的一抹白煙,風馳而來,無聲而去。胸中的疼痛愈來愈劇烈,似乎有千萬把刀子在刺戳,他不得不停步,壓下口中的腥氣,又繼續向山下奔去。

夜,漸漸地過去了,天邊泛著淡淡青光。

迷濛的晨曦裡,慢慢走出一個女子,白色的衣衫被殷殷鮮血浸染,手中持劍,卻拖在地上,在雪地裡拉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獨孤殘雪驀然止步,看見她肩頭的傷口,眼裡不由地一黯:“你受傷了。”

碎瓊走到他的跟前,朝霞渲染天際,她的眸子裡也染上了紅色。然而她並沒有停頓,彷彿獨孤殘雪並不存在一般地與他擦身而過。

天地靜謐,她在雪地裡一直地走,回到葬月閣,穿過煙塵軒,在暮雲地停下腳步。而獨孤殘雪也就一直沉默地跟隨著她。

她停在蒼影的墓碑前,沒有說話。

“為什麼來蒼影墓前?”他問。

她卻沒有回答,只是愣愣地看著墓碑上那幾行潦草的字。

“你曾經對我說,我本該是在殺戮中生存的人,可是那時我不信…我沒聽你的話,所以才有今天這樣的結局。”

將她保護得越好,她將來受的傷就會越重。獨孤殘雪突然想起這句話,他一時無聲,眉間似有憂心之色,卻又很快隱藏起來。

他只是冷冷地道:“你恨蒼影把你帶進葬月閣嗎?”

碎瓊沉默著,那雙清水眸子裡面沒有光澤,甚至連他的倒映也沒有。獨孤殘雪心中一急,便上前用手強制地抬起她的臉,強迫她看進他的眼睛。

“也只有弱者才會怨天尤人,去恨一個死人。當年你若有本事救你弟弟,就不會遇見蒼影,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一切!”

“我不恨蒼影!” 碎瓊驀地抬眼,洶湧怒氣沖出眼眸,“我恨的人是你!如果不是你收我做弟子,如果不是你逼我回天鏡門,如果不是你….”

碎瓊狠狠地打落他的手,翻手對著他的胸口就是一掌,想要逃出他的鉗制。卻沒料想殷紅血霧從獨孤殘雪口中霎時噴薄而出,灑了碎瓊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