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兄,朱兄你們都冷靜些,都落到這個份上了,難不成咱們還要先窩裡打一通不成?”

“是啊是啊,還不如省省力氣,還能多捱一陣兒,說不得家人就來救咱們了呢?”

眼瞅著這洞裡就要來一場摸黑大戰,旁邊人即時的勸下了那兩個。

不勸不成啊,這洞裡烏漆抹黑的,他倆打起來,這拳腳無眼,東沖西撞的,萬一被波及了不是倒了血黴?

那吵嘴的兩個悻悻地歇了聲,倒是洞中最西邊的角落裡響起一聲長嘆。

“唉,我家三個兒子,不知道哪個敢來救我這個當爹的……”

“我家兒子還小,不過我那兄弟甚是仁義,定然能籌出銀兩贖我出去。”

“我雖無兄弟,兩個兒子也都還小,可我爹卻是在縣裡交遊廣闊,黑白兩道都有些朋友,只要接了信兒,定然會託道上的朋友來救我這個獨子……”

這人說得如此篤定,洞中人都知道他的身家背景,乃是梧城有名的鄉紳曹家,他爹早些年倒的確是個人物,跟縣丞拜過把子,還有個幹兄弟開著鏢局,他家做生意那是天南地北的到處跑,什麼掙銀子做什麼,只是這兩年曹老爺年歲大了跑不動了,才窩在家裡看孫子,把手上的生意交給了曹大郎,這曹大郎三十三歲,做生意眼光頭腦都是一把好手,身邊也跟了十來個壯漢隨從,也就是遇上了這黑風寨的賊人人多勢眾,且佔著山寨地利,才將曹大郎給一鍋端了,不然但凡是尋常的山匪路霸,那都是不敢惹曹家商隊的。

眾人聽曹大郎這番話,倒覺得還真是靠譜兒,於是紛紛奉承上幾句,可不就盼著萬一曹家真來人救了,也能捎帶上自己這條小命。

“唉!”

洞中最東頭也響起了嘆聲。

“孫老兄,聽你愁成這般,可是家中無人能主事?”

這洞裡凡是家裡沒兒子,或是兒子還小又沒門路的可不都是長噓短嘆。

“我一兒一女,兒子還小指望不上,家裡又沒有旁的近親,只怕我這次遭了劫,那些族親還樂得到我家裡去吃大戶,哪裡能指得上他們?倒是我那長女……”

靠在山壁上的人想到自己那個不得了的女兒,心裡百般滋味。

“若是當初我把長女養在身邊,說不定她還能來救我一救,只可惜我娶了繼室之後,她兩個不相容,就讓她別府另居,已經好幾年沒見過她了。”

這人正是孫守業,此時身陷囹圄,危在旦夕,凍餓難耐,可不就想起自己從前在家的辰光了。

前妻賢良懦弱,後妻風流潑辣,兒子天真憨傻,自己要是在此送了命,只怕胡氏絕不會守著,定要帶著萬貫家財改了嫁……

孫守業摸摸隱隱悶痛的胸口,又籲出一口氣,罷了,改嫁就改嫁,反正自己也閉眼了,可胡氏要改嫁,自己兒子可怎麼辦?再嫁那人若是厚道的,還能容他兒子平安長大,若是不厚道……想起從前胡氏做姑娘時常說笑的那些個漢子,孫守業只覺得額頭也隱隱悶痛起來了。

旁邊的難兄難弟聽他如此說,好幾個都撇嘴鄙夷,反正這烏漆抹黑的誰也瞧不見誰。

“誒,孫老兄你想也沒用,反正不過是個女兒,便你養在身邊,難不成還能做個救父的緹縈曹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