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傾城夢，漂泊的聲音

當悠久而綿長的鐘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時候，窗戶上的玻璃都在輕微的搖晃，直到鐘聲猶如在耳側的瞬間，玻璃成了碎屑，於夜空中晶瑩，好像漫天的星辰。

“也不躲開，不怕毀了容嗎？”黑夜中，傳來了空靈的問候。

“我的容顏，還有意義嗎？”這回應同樣的虛無。

黑娜娜纖細的身體被玻璃碴劃出一道道細細的傷痕，她赤著腳就好像站在粼粼水面上，她不過是月夜之下，一個無助的人罷了。當她在床上聽到鐘聲的召喚以後，就站在這裡等候。黑夜白晝，對於一個瞎子來說是沒有意義的，美與醜，她同樣不在乎。

“我來……是把眼睛還給你的。”

黑娜娜只感覺一隻冰涼刺骨的手指從自己的眼前劃過，那一瞬間眼睛周邊暖暖的，好像泉水湧出來的一樣，眼睛不自覺的流淚了。她還來不及拿手去擦拭，因為她在水霧中再次看到了這個熟悉的世界，玻璃碎片在黑夜中反射著光，所有的東西都輪廓漸漸清晰了，它們從黑暗中甦醒，直觀的告訴了黑娜娜的眼睛，我就是這個樣子的。

但是，當黑娜娜徹底恢復視覺的時候，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女人。她的肌膚好像千年前崑崙山上的冰雪，如瀑的青絲長到了腰間披散著，她的臉是很素雅的那種，清眉淡目的，像初開的梨花，卻又比它冷些。可她是誰呢？一夢傾城，她的名字是傾城夢，如果每個人每一物的誕生都是有意義，現在的傾城夢就是在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吧！

“你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黑娜娜直視著傾城夢的眼睛，她空靈的眼睛裡映著傷痕累累的自己。

“我借走了你的眼睛的時候，你就已經能感覺到我的模樣了，因為那是你的眼睛。”傾城夢十分憐惜的看著她，為她披上自己的薄紗之後才說：“天冷了以後，受傷就更疼了。”

“畢洛呢？”

傾城夢有些懊惱的說道：“本來我想帶走他的靈魂，可是被一隻牲畜和道士打擾了。”

黑娜娜微微蹙起眉，她甚至沒辦法抬頭看著傾城夢，輕生問道：“那他還能活嗎？”

“不知道，我得不到他的靈魂，就沒有辦法完整的誕生，現在我和他都是不完整的，都需要藉助別人的力量才能活，所以我來找你了。”風簌簌直吹，但是卻拂不動傾城夢的半層紗。

黑娜娜諷刺般的笑了說：“原來，你不僅僅是來歸還眼睛的。”

傾城夢補充說明：“是來還眼睛，只不過我還想和你合作一次。把你的生命交給我，我這次給你的利息是一具不老不死的軀體。”

“我好像還是沒辦法拒絕。”

傾城夢在黑娜娜周圍旋轉著，所有的碎玻璃跟著她的足跡浮動著，“是啊！我現在情況危急，你不答應我就只能硬搶的，而周圍似乎沒有誰會來救你的。”她突然停住了腳步，所有的玻璃都裝著黑娜娜的回憶，那些回憶裡都是畢洛，可是傾城夢卻很俏皮的說：“你知道嗎？我在畢洛的心臟裡蟄伏的時候，他的心裡似乎找不到你。如果你不出現，他應該會忘記你吧！”每次傾城夢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話時都是一把刀子，它一貫的深深地刺進了黑娜娜的內心深處，戳破了她所有的防禦。

“我本來就可有可無的……我……從不介意……”

傾城夢往黑娜娜額頭上一點，就勾起了她的三魂七魄，那裡訴說著她今生今世，七情六慾……黑娜娜輕踮足尖，吃吃看著自己靈魂遊走在空蕩的房間裡，恍然如夢。

“黑娜娜……”畢洛的心口忽然針扎般疼了一下，腦海裡便浮現了黑娜娜的樣子。他和歪歪剛剛結下契約，正四目相對的尋找默契，卻被心口猛的一疼，騰出了冷汗，歪歪也跟著緊張。

歪歪忍不住提醒他說：“你別出神啊！萬一走火入魔就不好了！”

“別枉費了，我替你們開啟的結界哦！”其實三人中，三石弟弟是最辛苦的，得替他們攔住其他的妖魔鬼怪，辛苦得在一邊盤膝而坐的小鬼都焉了。

可是，便便畢洛的性格就是深奧難懂的，歪歪盯著他看了半天，也不能把他看出一朵花來，平日裡的靈犀術也看不穿他；而畢洛對著這樣一個似人非人的狐狸，好像也看不透啥。

“要不然我們以後在瞭解吧！”歪歪試探性的問了問三石，畢竟這是三石要求的，因為三石弟弟曾經拉著她到牆角，偷偷地說：“這契約定下，明著說你是主人，但其實契約是相互的，如果對方的控制慾比你強，那麼他就會反客為主……所以，你一定要看清他心中的一切，才能死死的控制住他。古往今來，就有好多狐狸毀在人類的手中，不但不能成仙，還被罵了一世的狐狸精。”

“不行……”三石弟弟嚴肅的說道，“結界開啟了，必須要三天才能收住，你們也必須在三天內做到心有靈犀。”

“可是……她根本看不透我。”畢洛也開始覺得煩躁，特別是剛剛心紮了一下之後，就更加坐立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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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也看不透我嗎？”歪歪也懟了回去，其實他們也不是完全不懂對方，只是少了幾分熟悉的感覺。歪歪總記得他小時候的樣子，他無助的樣子，還有他冷冰冰的樣子，可是歪歪知道那不是畢洛的全部，他的內心一定藏著一塊很暖很暖的地方，只是不知道藏哪裡了。

“不行……”畢洛猛的站了起來，自己衝破了結界，結果使得三石弟弟被反噬，吐了不少血，畢洛雖然心裡慚愧可是一點兒也不想表示出來，他只說：“你們答應過會讓我自由的活著，現在卻把我困在這裡，什麼意思？”

歪歪看見三石弟弟吐了血，趕緊衝過來扶著，對著畢洛大哄：“你沒聽三石弟弟說了嗎？三天就好。”

“但是我等不了三天了。”說完，畢洛就毫不留戀的走了，他心裡有個強烈的預感，預感著他會失去什麼？

三石弟弟只能無奈的吐槽：“你怎麼控制不住他啊？”他想方設法的想幫助歪歪，可是歪歪卻是一塊頑石，她只聽自己的教誨。

“我……答應了……給他自由的。”歪歪回答得支支吾吾的，三石繼而說道：“那也不能由著他來，當初叫你放著別管，你就是不聽。難道這就是命運，早知道我也留在蓬萊好了。”

“可是現在不是皆大歡喜嗎？”歪歪假裝沒事的開了個生硬的玩笑。

“我的小姐姐，只有你是他主人的時候，才是皆大歡喜的。萬一是他控制了你，讓你背鍋……古有妲己禍國，可是真正害人的是紂王，你的祖先都不知道替人背了多少鍋了。畢洛本來就不是一般人，你忘了，他背後還有個奇怪的眼睛盯著他……”想到這裡，三石弟弟就好憂愁，他想救師父又放不下歪歪……

歪歪在掌心運起了一團狐火，藍色的火光照亮了她疲倦的臉龐，歪歪已經很久沒有點亮狐火了，這讓她有點想念山上的生活，甚至懷念做狐狸的那些支零片碎的記憶。

該不該後悔呢？歪歪就這麼思考著，可路是自己選的，就得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就算是死衚衕，她也只能撞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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