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上,孤城立,紅日已然高高升起。

北漠【金帳第一勇士】蘇勒德的自盡身亡,顯然有些突兀

——便如他來時一般突兀……

但死亡原本就是每一個人亙古不變的歸宿,哪怕是【西江月】上的高手也不例外。人間數十年,到頭來終究只是一杯黃土。

按照江濁浪的吩咐,南宮珏此時已將蘇勒德的屍體掩埋在了這座孤城之下,連同他那柄斷為兩截的長矛,也和他的屍身一併下葬。

不管怎麼說,這位身上流淌著黃金之血的【金帳第一勇士】,確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勇士!

等南宮珏回到馬車附近時,連續兩夜一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江濁浪,已經在車廂裡沉睡了過去。

不止是江濁浪,歷經這兩夜一日的折騰,南宮珏和小雨也同樣感到身心俱疲,無法再繼續趕路了。

幸好這裡離他們此行的終點——西北方向的榆林衛——已經只剩一日多的路程,自然也不必急於這一時。於是等開欣醒來,三個人隨便吃了幾口東西,便在原地繼續歇息。

南宮珏這一睡下,就一直睡到了深夜。

待到他醒來的時候,已身在明月當空、漫天繁星的夜幕之下。

除了作息還算規律的開欣仍在酣睡,江濁浪和小雨也已睡醒。但他們兩人卻並沒有說話,凝重的臉色之下,似乎都是心事重重。

南宮珏知道,他們兩人之所以會有如此反應,一定是因為【金帳】自盡之前,用北漠語說出的那句話

——江濁浪通曉北漠語,小雨也能勉強聽懂,只有南宮珏完全不懂。

他看了看蜷縮在火堆旁取暖的小雨,又看了看倚在馬車前仰望星空的江濁浪,當即問道:“他臨死之前,到底說了什麼?”

聽到這話,小雨和江濁浪都將目光都投向了南宮珏。

只見江濁浪在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說道:“其實……也沒什麼……”

小雨見他話到此處,就沒了下文,不禁介面說道:“確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蘇勒德當時只是說,有人會來替他報仇,取我們這位江老闆的性命。”

聽到這話,南宮珏不禁一愣

——就這?

要知道這位江三公子身為國賊少保門下三弟子,身上還帶著少保臨終前留下的半部【反掌錄】,天底下想要殺他的人,便如此刻夜空中這漫天繁星,沒一萬也有八千。

就算真有人要替【金帳】報仇,來取江濁浪的性命,那也是債多不壓身,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有必要擔心成這個樣子嗎?

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要替【金帳】報仇的這個人,來頭一定不小。

可是不管此人有多大來頭,單以武功論之,難道還能勝過【西江月】上當世最強的一十八人不成?

而且這趟北上出關之行一路走到現在,所謂的【西江月】上高手,大家又不是沒有遇到過。從【鬼帝】到【狂雷】,從【青山】到【妖君】,包括這次的【金帳】,不都是要取江濁浪的性命?

然而這位早就已經油盡燈枯的江三公子,此刻卻依然活得好好的,甚至還能坐在馬車上好整以暇地仰望星空。

南宮珏想不明白

——不明白江濁浪和小雨究竟在擔心什麼,又或者說是在害怕什麼。

對此,小雨似乎並不打算解釋,只是嘆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或許是件好事。畢竟……就算你知道了,也無能為力,只是徒增煩惱。”

但江濁浪卻和小雨的看法有些不同,當即開口說道:“其實……也無妨。因為再有一兩日,我們便能抵達榆林衛……屆時我帶開欣出關,這趟差事……也就算是徹底結束了。所以……”

說到這裡,他不禁咳嗽幾聲,繼續說道:“……所以,既然那個人……極有可能要來替【金帳】報仇……倒也不必瞞著南宮少俠。與其讓他矇在鼓裡,倒不如讓他知道其中的兇險……也好心中有數,提前準備……”

聽到這話,南宮珏心中的好奇愈盛

——那個人,是哪個人?

只見小雨想了想,說道:“也對——”

說著,她問江濁浪道:“——是你來告訴他,還是我來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