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濁浪沒有回答他提出的這個問題,只是淡淡說道:“東西都已經到手……二師兄卻不認得,難怪師父……不肯交託於你……”

聽到這話,慕沉雲的臉色立刻變了,七分驚疑之中,還帶著三分驚怒。

他急忙翻開這本【道德經】的封面,只見裡面除了經書原文,字裡行間分明還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批註。粗略一讀,竟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內容。

慕沉雲只能繼續往下翻閱,口中則喃喃說道:“穀神子校刊?穀神子是誰……莫非是老頭子的又一個化名?”

在場群雄看到這裡,再也按捺不住了

——早在慕沉雲從江濁浪手裡奪過此書之時,大家就已是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瞪大眼睛,只為一睹傳聞中的【反掌錄】。若非忌憚慕沉雲,只怕當場便要一擁而上。

如今眼見慕沉雲這般神情,分明是看不明白這本【反掌錄】,在場群雄又急又氣,紛紛各抒己見。

只聽開封大相國寺的智勝法師率先說道:“老衲對【道德經】頗有研習,當世通行的版本,皆是以河上公錄本為主,此外便是曹魏王弼刊版,卻從不曾聽說有什麼穀神子校刊版,可見當中必有古怪!慕大人既然有疑問,不妨借老衲一觀,共同參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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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鍾南山全真道的霞爍真人立刻呵斥道:“荒謬!和尚不念佛經,研習我道家的【道德經】做甚?倒是貧道每日誦讀【道德經】三遍,八歲時就能倒背如流,慕大人倘若要找人一同參詳,貧道才是不二之選!”

說著,一僧一道爭執不下,差點動起手來。

幸好主人席位上的洛長川及時開口制止,說道:“兩位休要爭執,依洛某之見,【道德經】云云,不過是個幌子,分明是少保為了掩人耳目,故意將【反掌錄】偽裝成了【道德經】的模樣。所以要想參透其中玄機,只怕與是否精通【道德經】原文並無關係。”

聽到這話,不少人頓時恍然大悟,紛紛點頭。

雙龍寨的一位當家更是附和道:“洛大俠說得在理,定是如此!便如昔日曾有一門風華絕代的劍法,就是故意偽裝成了一本琴譜蕭譜,【反掌錄】當然也能偽裝成【道德經】!”

但立刻又有人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只聽河洛一帶有名的俠盜【無影手】說道:“都別瞎猜了——你們這些個沒讀過書的傢伙,當真笑煞我也!內容明明是【反掌錄】的,怎麼可能偽裝成【道德經】的內容?所以這當中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少保在書寫【反掌錄】時,一定是用了隱形墨水,從而將【反掌錄】的內容直接書寫在了這本【道德經】的書頁之上。是與不是,慕大人只需用水將書一泡,便知分曉!”

對於這一說法,百草堂的許老先生既給予了肯定,又給予了否定,冷冷說道:“果然是下三濫的小毛賊,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要想隱藏字跡,據老夫所知便有七八種法子;每一種法子,都得用對應的藥水浸泡,隱藏的字跡才會現形。要是選錯藥水,就算把書泡爛,你也休想見到一個字!”

洛陽名俠章員外則進一步給出了結論,說道:“隱藏字跡的確有七八種法子不假,但這本【反掌錄】隱藏字跡的法子,只可能是一種,那就是用枸櫞汁調以藥水書寫,待到字跡乾涸後,不留絲毫痕跡,需以火烤方可現形。”

百草堂的許老先生不禁一愣,怒目問道:“你又不是少保,你怎麼知道他用的是枸櫞汁?”

章員外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胸有成竹地說道:“理由很簡單,因為這本【道德經】分明是一本上了年頭的古籍,又怎麼經得起用水浸泡?以少保大人的深謀遠慮,當然不會忽視這一點,所以他只能選擇用火烤方可現形枸櫞汁來隱藏書中的字跡。”

許老先生又是一愣,越想越覺得有理,當即從懷中摸出火摺子,說道:“慕大人,且容老夫替你烤一烤,定可解開這本【反掌錄】的玄機!”

“……”

對於在場群雄鋪天蓋地的議論,江濁浪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靜靜坐在原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而這當中最驚訝的,顯然是南宮珏。

直到此刻,他才終於明白眼前發生了什麼事

——也就是說,江濁浪把自己從【廬州小孟嘗】孟朋飛手裡買來的那本穀神子校刊版【道德經】,當成【反掌錄】交了出去?

而且,在場群雄居然還相信了?

南宮珏有點懵,甚至還有點想笑。

但是仔細一想,眾人這般反應,卻又在情理之中。

這當中的邏輯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對在場群雄而言,此時此刻,從這位少保門下三弟子身上取出來的一本書,除了是那傳聞中【反掌錄】,還能是什麼?

至於這一邏輯的背後,顯然是在場群雄乃至整個中原武林,對傳聞中少保臨終前留下的半部【反掌錄】近乎瘋狂的執念!

執念,往往會矇蔽一個人的雙眼

——就連慕沉雲也不能例外。

他此時已將這本【道德經】從頭到尾翻閱了一遍,依然沒有參透其中玄機。

再聽到四下群雄七嘴八舌的議論,當中還有人端著水、拿著火過來要替自己泡書烤書,慕沉雲陡然回過神來,提氣厲聲喝道:“滾——”

這個“滾”字一出,在場群雄立刻安靜下來,再不敢多嘴一句。

慕沉雲當然不可能和他們一同參詳。

他當即合上書頁,小心翼翼地用羊皮紙重新包裹起來,兩隻眼睛則死死盯著面前的江濁浪,似乎想從自己這位師弟的表情中看出什麼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