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濁浪點頭說道:“多謝……雷老前輩賜食,在下有傷在身……本就……吃不了多少……”

萬樂老人“嗯”了一聲,立刻便有幾名白衣侍女進殿,替眾人撤去面前的食物,打掃得乾乾淨淨。

待到眾侍女退下,軟轎上萬樂老人不禁神色一肅,向對面的江濁浪問道:“閣下可知,鄙人此來中原,是何緣由?”

這話一出,鳳鳴霄等人心知已經說到正題,難免心中一凜,急忙對望一眼,看江濁浪要如何回答。

只見江濁浪沉吟半晌,試探著說道:“在下嘗聽人提及……說前輩此來……是要討教音律……”

萬樂老人追問道:“為何要來討教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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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濁苦笑道:“人生在世,紛紛攘攘……不過‘名利’二字……但願雷老前輩此來……並非是為了揚名中原……”

只聽萬樂老人緩緩說道:“久聞中原有一位諸葛先生,曾填寫一闋【西江月】,將鄙人同另外一十七位高手列於其間,並稱為當世最強的高手。然則在鄙人眼中,卻不以為然。好勇鬥狠,非我本願,此生所求,惟音律耳。是以這闋【西江月】上,鄙人真正在意的,只有江三公子和東海的冷宮主。”

江濁浪嘆道:“可惜……如今的在下……早已淪為廢人……就算雷老前輩能夠勝過……亦或殺死一個將死之人……恐怕也搏不到什麼名聲……反倒會落個……恃強凌弱的說法……”

萬樂老人只是自顧自地往下說道:“鄙人研習音律,窮盡一生,終至進無可進之境。驀然回首,方知人生苦短,老之將至。思來想去,若想打破自身業障,於音律一道的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僅憑鄙人自身,怕是無能為力。所以此番前來中原,便是寄期望於他山之石,於切磋印證中,攻破鄙人這塊頑玉。”

聽到這話,江濁浪微一凜然,隨即笑道:“在下何德何能……實不敢當……”

但軟轎上的萬樂老人已不再言語,因為他已經說的太多了。

當下他左手抱定這把淡綠色的胡琴,右手弓弦在琴絃上緩緩劃過,卻無半點琴音響起

——反倒是這邊何不平手裡拿著的那面【破陣】,突然琴絃跳動,發出兩聲鏗鏘的音調。

江濁浪心知今日之事,已是避無可避,只得苦笑道:“既如此……在下只好勉力彈奏一曲……恭請雷老前輩指點……”

何不平也知趣,急忙將【破陣】送上。於是江濁浪便盤膝坐定,努力挺直腰身,懷抱琵琶試音。

要知道江濁浪的這面【破陣】,原本是有纏、老、中、子四根琴絃。之前在柳林鋪設局擊殺百毒神君時,已彈斷了當中最細的一根【子弦】,此時便只剩下三根琴絃。

而此時江濁浪並不續上斷絃,徑直用左手按定剩下的三絃,右手五指彈、挑、分、抹、掃,頓時便有一陣舒緩的旋律響起,娓娓飄揚在眾人所在的這間寺廟大殿裡。

只聽柔和的琵琶聲中,江濁浪已輕聲念道:

“看山如看畫,

聽水如聽琴。

水流碧溪轉,

山高白雲深。

俯仰天地間,

萬物本無心。

松風颯然來,

為我滌煩襟。”

他這曲琵琶自然不見絲毫內力,只是老老實實地彈奏出了一曲。其間的旋律高低、曲調起伏,全靠指尖技藝,不見絲毫異常之處。

鳳鳴霄等人雖然不懂音律,但琴音與詩句交織傳入耳中,心中皆已深明其意,不禁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只覺天地無限,山水無爭,人浮於世,萬般執念都於松風白雲中洗滌乾淨,一掃而空,就連嘴角都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絲微笑。

待到琵琶聲漸行漸遠,江濁浪指尖動作也隨之停頓。對面軟轎上的萬樂老人微微頷首,讚道:“不求技藝於弦上之音,不求聲情於口中之詩,會意達人,動情同心。難怪萊拉的胡琴技壓西域諸國,最終卻敗於閣下之手,倒是她蚍蜉撼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