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雪海碎夢

第235章雪海碎夢

聽到溫憲長公主提到葉怡，葉瀚文平靜無波的眼底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

可是，這絲波動卻又在很快消失不見。

他道：“我從不否認我對這個孩子的虧欠，但這個孩子之所以會有今日這樣的結果，你好好問問自己，到底是誰的錯？”

“溫憲，早在當年我就對你說過，人固然有功利之心，固然可以追逐榮華富貴，但絕對不能用卑鄙的手段去換取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尤其是這些手段會害他人性命時，你就會變成一個嗜血的劊子手，可你從來都不將我的話聽進心裡，甚至還覺得這是懦弱的表現。當年怡兒出生時，你以為我不想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好好地同你過日子嗎？但是當我看見你教怡兒動手打不聽話的丫鬟時，我就知道，你我終將走向了末路殊途。你在葉府呼風喚雨，覺得為葉家帶來了許多富貴，可是你可曾仔細的看過葉家人望向你的眼神？那些眼神裡固然有敬畏，但更多的是害怕；我葉家的兒媳，我葉瀚文的妻子卻成了自家親人需要防備恭敬的存在，你可知那時我的心情是什麼樣的？還有這長公主府，這整個京城，所有人在提起你的時候他們真正想用什麼樣的語言來形容你嗎？溫憲，你可知道，你在得到了你心中想要得到的東西的時候，你又失去了什麼？”

面對著葉瀚文的質問，溫憲長公主不斷地發出著冷笑，她知道，這些話一直都藏在葉瀚文的心裡，終於在今天，他們二人能開誠佈公的說說心裡話了。

“我梁溫憲做事，只求達到自己的目的，至於他人如何說我，如何想我，都跟我沒有關係；再說了，我是大梁最尊貴的長公主，當朝天子的親姐姐，那些無知的人敬畏我有什麼不對？”

看著到現在還執迷不悟的溫憲長公主，葉瀚文苦澀的笑著，輕輕地搖著頭。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到現在還在跟她說這些話，眼前的女人，他早就應該放棄了不是嗎？這些話，如果她真的能聽懂，他們的關係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不對嗎？

“溫憲，如果可以，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得償所願，因為我清楚的知道，你為了你口中的權欲犧牲了什麼；但讓我擔心的是到最後你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在最後那一刻才開始後悔。”

說到這裡，葉瀚文長嘆了一口氣，“早知如今我們會走到今天這般地步，當初我們若是能不相遇那該有多好？溫憲，准許我出家的聖旨很快就會下來，到時候我會離開葉家，離開長公主府，從今往後，你我便是這世上再無緣分的陌生人，我知道你近日來因為怡兒的事傷心不已，也知道在你的心裡有怨我、有恨我，這些感情我希望隨著我的離開你都淡忘了吧。”

“我們兩個人，將彼此最美好的年紀都花在了折磨對方身上，如今，該是散場的時候了。”

說完，葉瀚文就對溫憲長公主唸了句佛號，在行了一個佛禮之後，便欲要轉身離開。

溫憲長公主看著那個對她來說最熟悉的身影，下意識的往前邁了一步，喊住他：“葉瀚文，如果當初，我是說如果當初……我沒有替皇上開啟城門，放叛軍入城，你我之間是不是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我是不是就不會被你推開？”

葉瀚文腳步頓了一下，可很快就又繼續朝前走著。

就在溫憲長公主以為自己等不到一個答案的時候，走到半月拱門處的葉瀚文回頭看了她一眼，只是這一眼，卻讓溫憲長公主頓時淚流滿面。

因為她看見他對著她笑了，這個笑容，是她苦等了十幾年才等來的；當年，她就是因為這個笑容跌進了懵懵懂懂的情愛之中，這些年來，她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這個笑容了，可沒想到在最後這一刻，她又見到了。

在這一刻，所有的怨憤、所有的恨意都像是得到了完美的稀釋。

原本心存戾氣的她在仰起頭看天的時候，兩行眼淚從眼角悄然滑落；在這個時候，她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副當年還是小姑娘時無意之間看見的一幕。

那時，她還是個不受寵的小公主，每天都膽怯的躲在人群之中，只有在他人沒注意的時候，才敢抬起頭朝著四面好奇的張望。

在太子哥哥的東宮裡，有一片很大的香雪海；太子妃喜歡梅花，幾乎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

而為了太子妃的喜好，太子哥哥就格外看重這片香雪海。

那時的她雖然是公主，但因不受寵的緣故並不能經常在宮內四處走動，曾年少時期的她也活潑嬌憨過，對宮女口中談論起來的東宮香雪海十分嚮往；於是就趁著照顧她的嬤嬤沒注意，偷偷地溜出自己的寢殿，去了東宮。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香雪海，第一次被那般美妙的景色所吸引；可是真正讓她震撼心靈的是在這片如幻似夢的景色中，她熟悉的太子哥哥溫柔的拉著美若天仙的太子妃漫步在雪海中。

無數落英繽紛，洋洋灑灑的落在他們的身邊，他們就在這美的晃似不真實的景色裡，說笑、依偎，眉眼之間盡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幸福。

她出生於皇族，生長於後宮，從小到大見識的最多的就是爾虞我詐，何曾見過這樣的畫面；所以從那時候開始，香雪海就成了她這一生最美好的夢；在豆蔻年華，她也曾幻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與心愛的人也漫步在雪海里，可沒想到這個美夢直到現在都從未實現過。

但是她天生又是個執拗的個性，越是得不到越是執著到無法放下，所以她才會年年在京城舉辦雪海盛宴；好像只有這樣做了，她才能繼續欺騙自己，只要她再耐心等等，終有一天，那個人會回頭，會執起她的手，同她一起走進那片雪海之中。

可沒想到，這一天她終究是無法等到了。

她用了十幾年的年華去等一個男人的回首，如今雖然等到了他回頭一顧，可是這一顧，卻是他們彼此今生最後的分離。

梁溫憲覺得眼眶中的眼淚怎麼擦也擦不乾淨，這些年來的所有隱忍和心痛都在此刻徹底爆發。

她無助的跌坐在地上，無聲的哭泣著，哭的就像一個被丟棄的孩子，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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