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發善心的時候,也不是誰弱誰有理的時候,那麼大的損失,人家季老闆才冤呢。

季雲喜挑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那天,聽見上頭有石塊掉落,我們就出了礦井,大家都想下井,又怕真出事,留在附近觀望,後來真塌了,礦上到處找我們……一時想岔了,到後面見家人拿了賠償金,愈發錯上加錯。”

季雲喜不說話,似乎是在判斷他這套說辭的真實性。

“後來,我們去了外地,都不知道礦上停工的事,直到前幾天我回來,才聽說……沒想到給老闆造成這麼大的損失。對不起。”他深深的鞠躬。

這是實話,他只是猜到上頭可能會罰煤礦的款,沒想到能嚴重到這種地步。要早知道他肯定就回來了,也怪他,因為個莫名其妙的夢就疑神疑鬼,偏要跟小妻子賭氣,搞得現在騎虎難下。

但站出來承擔總是沒錯的。

只是,苦了她和孩子。

他看著李曼青的眼神就滿是愧意。

季雲喜自然看見了,心內愈發不舒服,但依然不說話,冷冷的,死死的盯住他。

電光火石,彷彿有什麼一觸即發。

突然,“嘭”一聲,李曼青還沒反應過來,唐豐年就踉蹌了兩步。她想要上前勸說,但肚子太大不好往前湊,其實最主要是心裡知道,他們仨幹的“好事”,捱打都是輕的。

男人自有男人的解決方式。

而拳頭,只是最初級的。

李曼青以妻子的身份,站在唐豐年這邊,卻一點兒也不害怕。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相信季雲喜不是什麼惡人,更相信唐豐年承擔錯誤的勇氣……這頓打,本就是該得的。

一邊是不佔理的孩子爸爸,一邊是無辜的季老闆……桌上的幾袋東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刺眼,刺得她心頭發悶。

唐豐年這次的事真不地道。如果跟著去了深市是他頭腦發熱,一念之差,那後來三個月的時間,明明夠他跟礦上遞個訊息,澄清一下的。

只是,她也不知道他當時到底抽了什麼風,把劫後餘生的歡喜變成心驚肉跳的詐騙。

唉!事情就是這麼一步步惡化的。

正嘆著,唐豐年又遭一拳,後退幾步仍止不住跌坐在地,看不出來精瘦的季老闆力氣挺大。

坐地上的他“呸”的吐了一口夾血絲的唾沫,對著她安撫的眨眨眼,道:“乖,曼青先進去,沒你的事。”別嚇到了。

但她哪裡能進去,一顆心七上八下,等著來自季老闆的“審判”。

突然,季雲喜一步步朝她走過來,曼青一愣:這是要打我?忍不住後退幾步,險些絆在石坎上,季雲喜趕緊拉了她一把,皺著眉道:“讓開些。”

她汗顏,人家好心好意……趕緊抱著肚子退開幾步,心想,若打得過分了,還是得上前勸架。

當然,這都不算“打架”,因為只有季雲喜在動手,唐豐年被他打得踉蹌倒地,又爬起來,扯掉上衣,光著膀子任打,全程一聲不吭,也不還手。

季雲喜身上的西裝外套是合身的高階貨,他動作太大,把紐扣掙掉了,發出“啪擦”的脆響。

唐豐年似乎感覺不到自己身上的痛,不偏不移的站在那兒,看著他的紐扣掉落在地,看著他的皮鞋踩在上頭,看著他後退,又踩了一腳,那墨黑的扣子就留下幾道擦痕。

彷彿他的人生,被自己的一念之差抹上了痕跡。

但不怕,撿起來擦幹淨,有再也擦拭不去的痕跡也不怕,只要她不嫌棄,依然是個好釦子。

他又把目光放在他的小妻子身上,蠕動著嘴唇,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但他卻不知道,李曼青哪裡有資格受他這三個字。

唐家三口在屋裡收拾床鋪,這些東西是搬了好幾次才搬來的,現在要再搬回大平地去,不知得費多大的勁。院子裡也沒大吵大鬧,也沒打翻物件,所以他們都不知道……也幸好不知道。

揍了十來拳,季雲喜終於平息了情緒,但心頭那股怒氣卻越燒越旺。

看了那小寡婦一眼……哦,不,已經不是寡婦了,是看了唐豐年老婆一眼,他對男人說:“走,我們出去。”當著女人的面算什麼。

唐豐年踉蹌了兩下才站起來,慢慢蹣跚著,一步一步的走過來,對她附耳:“乖,快進去幫媽看看還有什麼沒收拾的,我一會兒就回來。”又看著她的肚子,想要伸手摸一摸,一伸出來才發現滿手的灰,只能自言自語:“要乖乖聽媽媽的話,等爸爸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