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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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罪?”貴妃怒極反笑裡有倔強的從容, “我是有罪, 我有罪生在這樣的家族,有太後這樣一位心比天高的長輩, 我一生下來就有罪,否則怎麼會全家淪落,朝不保夕, 要靠太後的恩惠才能得以喘息,我們一家開罪先帝, 是太後救了我們才免去罪臣之後的苦難, 可所有人都因此幸運, 唯獨我,唯獨我因此遭難,受了恩就要還,太後並不管我是不是想要嫁給還是太子的皇上,也不問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麼!”貴妃一指時平朝, 眼中燃燒著冰冷的火焰, “他卻可以忤逆太後, 做自己想做的事, 從棋子的命運裡往外逃,憑什麼?就憑太後把他當成自己的骨肉,把他視為未來的繼任?”
唐雲羨等她說完,才緩緩說道:“為了做想做的事,沒人不付出代價,誰都一樣, 在苦海掙紮就要有溺斃也在所不惜的決心,你不肯付出又想盡享一切,到頭來才有了今天。”
她嘴上為了回護時平朝這樣說,但心中卻比貴妃還能理解這種感受,誰又願意天生活在苦海裡,又是誰把她們放在其中,這樣的掙紮裡生出的嫉和恨都有理所應當的緣由,可貴妃卻不該又想為了爬上去再把自己的痛苦施加給旁人一次。
更不該挑唐雲羨看重的人當墊腳石。
“你如今被命運眷顧,把恬不知恥當大義凜然說出口,有什麼資格教訓我?”貴妃發怒起來嬌媚褪去,倒有種威儀的美,唐雲羨忽然想起和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太後,太後和貴妃由於血緣,真的有那麼幾分相似。
“你當然可以憎恨太後。即便宮變前你雖然還是太後埋在皇帝身邊的棋子卻背叛,出賣她的計劃,讓她原本的心腹背叛,襄助皇帝,至此為止,你做的一切都沒有問題,但你明知道自己受的苦,卻還要再重演這樣的悲劇,又背叛了皇帝,和蘇蘊聯合,利用卑劣的手段把你們做得事嫁禍到長公主身上,誘使別人骨肉相殘。”提到長公主,唐雲羨的心裡又是一痛,語氣也變得更加森然。
貴妃冷笑道:“這點我和蘇蘊所見略同,看那些掌握別人命運的人卻被暗中操縱殺了唯一值得信任的親人,真是痛快。”
“無可救藥。”唐雲羨努力平靜說出的四個字卻帶了殺氣,蘇蘊看著她,在這對話的空隙突然用虛弱的語氣冷冷對貴妃開口說道:“眼下不是發洩怨氣的時候……”
“只怕她的怨氣不只是沖著太後,也沖著你。”時平朝截斷了蘇蘊的話,“貴妃最恨被人利用,但為了達到目的,還是要受你驅策,你信她心中完全沒有怨懟嗎?”
“這是自然,難道你以為我和她之間有什麼深情厚誼麼?”蘇蘊看著時平朝的目光裡有一絲不屑的嘲弄。
貴妃也並不因這句話而生氣,“玉燭寺本來就該是這樣的地方,沒有那些故弄玄虛的所謂情義,有的只是一個共同的目標。”
“你算個什麼東西?”
唐雲羨是突然開口的。
她沉鬱冷冽的語氣配上一抹怒意,這張冰冷得異樣的臉上彙聚了所有人的目光,在噤若寒蟬的沉默後,唐雲羨盯著微有遲疑懼意的貴妃,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才是玉燭寺卿,玉燭寺是什麼樣的地方,輪不到你來說。”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笑,唐雲羨回頭,正撞上蘇蘊滿含笑意的目光。
“你要是早有這個魄力就好了。”
“我一直都有,只不過用得地方不合你心意。”唐雲羨頓了頓,“我也不願意去合誰得心意。”
蘇蘊原本熾熱的目光漸漸冷下來,“合不合我心意,也不是你能說了算的。”
“我如果真的合你心意,七年前早就跟著你繼續冒天下之大不韙,也不會今天站在這裡形同陌路,蘇蘊,我唐雲羨在玉燭寺的地宮裡時,唯一的朋友就只有你。有這樣的情分在,就算我們註定背向而行,你也依舊是我的朋友,這點並不會受到你我走上哪條歧路所影響。可你卻做了什麼?被剛剛同生共死摯友所背叛的滋味,你真的明白有多痛苦麼?”
唐雲羨縹緲的語氣讓蘇蘊陷入了恍惚,她一個字也答不出來。
“蘇蘊,我其實也理解你的。”這句話唐雲羨說得並不輕緩,只是平淡,蘇蘊卻渾身一震,茫然地望向如今已難以企及的舊友,“理解?”她的聲音在顫抖。
唐雲羨在蘇蘊面前蹲下,“對的,我理解你的感受了,這種報複的時候,想要對方體驗自己所受苦楚的怨恨。”說完,她手伸進蘇蘊的衣襟,從側面的口袋裡取出一截竹哨,緩緩放入自己唇間。
一聲短促有力的哨響過後,他們身側的木刻長屏風發出痛苦的吱呀,轟然倒地。
貴妃驚叫著後撤一步,卻被時平朝的手抵住滿是冷汗的脊背,無路可退。
蘇蘊的臉頓時雪白,像痛苦肆虐過後的廢墟。
她們的臉色有多蒼白,出現在她們面前的皇帝齊垣的臉也是一樣毫無血色。
清衡的劍橫在皇帝的脖頸前,她的眼眶早已經紅得彷彿高燒過後,碩大的眼眸被忍住不落的淚浸潤得瑩然生輝,不輸劍刃的雪亮。
徐君惟雙指銜著一枚比柳葉寬不來多少的暗器,抵在皇帝肋下,她也咬住了牙,穿著女孩子的裙幅時的高挑俏麗也被怒意抹平。
只有穆玳最冷漠,她並不激動,一步步走到唐雲羨面前,遞上手裡小小的青瓷瓶,“解藥在這,你自己看著辦。”她對唐雲羨說這話,看著的卻是面無人色的蘇蘊。
唐雲羨接過瓷瓶,將竹哨物歸原主,站了起來,“蘇蘊,我之前對你狠不下心,不是我做不到。”她隔開皇帝和蘇蘊之間的視線,卻並不看著她們,“君惟。”
徐君惟聽到她這聲呼喚,手腕輕揚,柳葉細刃的暗器光芒閃過,誰也沒看清如何出手,只見原本祈福的神龕上罩好的帷幕應聲而落,但巨大的神龕卻格外空蕩,只有一個小小的神牌立在正中。
皇帝的眼淚應聲而落。
唐雲羨在長公主的靈位前緩緩跪下,“公主殿下,你的在天之靈怕是仍然不忍心看我們這樣肆意妄為吧,但你不該白白這樣死,我們也不該這樣白白活,死了的和活著的,都需要一個交待。”
她說完後躬身三拜,站直後轉身面向所有人,“皇上,你以為是玉燭寺想要刺殺你,想要給太後報仇麼?”她忽然笑了,這是居高臨下的笑,眼中沒有半點笑意,“其實我們真正想要劫持和刺殺你,只在這次,方才你也聽到了,前面的那些都是誰所為,可最無辜的人,已經死了。”
清衡的劍刃在皇帝的脖頸上留下一道血痕,她的手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