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問後來找我的麻煩,你幫了我?”唐雲羨一下子明白了很多當時便覺得用巧合解釋太過牽強的事。

“他也知道你的身份,是我說的,他那樣做只是想警示你,我們都沒有想過要對玉燭寺趕盡殺絕,我要報複的甚至不是皇帝,而是那些在最後背叛了我姑母的叛徒。”時平朝放下燭臺,緩緩說道,“我因為反對姑母在朝中的暴虐手腕被扔去了禁軍,從最低階計程車卒做起,那時候認識了秦問,我和他可能就像你和玉燭寺那些朋友的關系,都從最陰暗的時候並肩走出來,就自然成了朋友。後來姑母想肅清禁軍裡不安分的世家子弟,秦問當然也算在內,他家世受皇恩,他當然不喜歡姑母的專橫霸道。我在姑母手下救了他一次,其實這並不難,姑母那時已經顧不上這些小角色了,她的志向就近在咫尺,離巔峰只差一步,身後的阻礙自然不會放在眼中。”

“所以秦問會幫你除掉那些當初太後的秘密黨羽,如今他們都安然享受背叛和沉默帶來的榮華富貴,這些人也原本背叛了皇上,他們是你和秦問共同的敵人。”唐雲羨終於知道了名單的下落和秦問為什麼會是那個與中書令孟大人見面的神秘人,“你們本來是想借這次暗殺造成的人心惶惶順勢動手,但沒有想到……”

“沒有想到被冤枉後要洗脫罪名的人是你。”

時平朝的笑容裡有歡喜也有苦澀,“我想了很多辦法,都想把你推開這次風浪,但後來我明白了,你不只是為了自己,所以你是不會避著危險繞路。”他頓了頓,似乎想說什麼又不好開口,侷促和不安取代他們談論陰謀時那低沉的話語,唐雲羨不明白為什麼他忽然止住話,便等他繼續開口。

“所以我剛才見到你說我想明白了,其實是我猜出徐大人也是玉燭寺的後人,那她就一定是在女扮男裝。”

唐雲羨臉上一熱,嘴上卻嫌棄極了,“我們在說性命攸關的大事,你能不能有點主次輕重……”她這樣說著,埋怨的聲音卻越來越小。

“這也是我性命攸關的大事,在皇宮裡,我以為我勢在必得,可轉過頭又看你比對著我時溫柔百倍去安慰別人,我當時真的很生氣。”時平朝忽然笑出了聲,他聲音清澈溫和,這樣低低的自嘲很是好聽,“其實我最氣的還是你都不跟我解釋一下,我是覺得在皇宮裡,我已經明白了你奮不顧身救我的心意,可轉頭移情別戀的太快,實在傷心。”

“我什麼時候……”唐雲羨不知道該怎麼措辭,有時她真的不懂旁人的腦子裡都裝得是什麼,只好嘆口氣作罷,“你其實也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的吧,即使知道我是玉燭寺的人,你對我的瞭解也沒有那麼多,你不該隨便就……就覺得我該讓你生氣。”

“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時平朝笑著看她。

“那你說,我是誰?”唐雲羨不信他知道自己是淩慕雲的徒弟,該是這一任的玉燭寺卿。

時平朝的眼睛閃爍著的,是她從沒見過的光輝,“你曾經是玉燭寺的後人,現在長公主的徒弟,枯榮觀的弟子,道號清衡,但這是假的,你真名姓唐,別人叫你的假名清衡居士,只有我叫你唐姑娘,你是個知道很多秘密的人,你懷疑過我,但我不懷疑你,因為你是我時平朝傾心的人,我還從來沒有喜歡過誰,如果我喜歡得不好,還望唐姑娘見諒。”

唐雲羨愣愣地看著時平朝,腦袋被他的話塞得滿滿當當,其他什麼都容不下了,直到時平朝小心翼翼試探般得靠近她,像是在宮中那次偷襲得手般親到她的臉時,她才意識到這個舉動的大膽,抬起右手拍進時平朝的胸腹,他往後一仰,猝不及防跌倒地上。

唐雲羨又震驚了,她以為自己還被□□牽制,哪有什麼內力能用,情急之下揮掌出去也就是想推開時平朝,可內勁這樣豐沛她完全沒有預料到,時平朝皺眉捂著胸口爬回床邊,她才從詫異中恢複,“我中得埋心散怎麼好得這麼快?”

“我……我有解藥。”時平朝揉著胸口,擠出艱難的笑容。

唐雲羨這時滿懷歉意也晚了,可她還是覺得時平朝靠過來的舉動是找死,是活該的另一種表達形式。可她的臉太燙,比左臂的傷口還灼熱難受,她可能也是活該。

“你哪來的解藥?”為了緩解尷尬,她只能換了話題接著問下去。

“我有很多玉燭寺該有的東西。”時平朝從痛苦裡緩了過來,又能微笑著說話了,他從懷裡又掏出一個小小的東西放進唐雲羨的掌心,“這個也是。”

唐雲羨的目光在觸碰到一抹霞紅時牢牢凝固了。

這一小塊緋紅的三角玉佩,她是與淩慕雲相遇時第一次見到的,那時這個東西的威力讓年幼茫然的她疑惑,後來她才明白這個是紅燭令的印鑒,三角形壓印在疊好後紙寫的令文上才會讓紅燭令有使人膽寒的魄力。

這個東西本來也該屬於她。

“姑母臨死前給了我這個紅燭令,她希望我能支配玉燭寺,替她完成沒有完成的心願。”時平朝鼓足勇氣去覆上唐雲羨攤開的手掌,這次她沒有還擊,曾經天下最讓人恐慌的印記在他們兩個人的手掌間變得溫熱,“可我不想這樣,別人命換來的野心,我的胸口塞不進去,我對權力從來就沒有什麼興趣,是權力送我全家到了極北之地,又是權力召我返回,它的魅力在我看來很荒謬,我不想擁有但也無法漠視。但姑母始終是我的恩人,她把我從磨難的地獄拯救回人世間,又給予我信任和囑託,讓我掌握自己的人生,可我辜負了她,堅持了自己的信念,是我有愧於心。所以,我要為她撫平死前最後的怨恨,那些背叛她的人並不無辜,我會繼續揭露他們的罪行,直到每個人都得到懲罰,我已經想好了,如果將這次行刺的嫁禍在他們頭上,你和你的朋友就能安然無恙,孟莞華也沒辦法再要挾你們,她害怕我說出真相,我可以保持沉默,但前提是你必須安然無恙。”